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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折戏 蚌病成珠[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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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调传统元素,会被看成落伍。他的主打设计款,受众指向年轻群体,几乎从不涉及东方传统元素。唯有一件为庆典演出制作的改良中式礼服上,出现了手稿上一模一样的仙鹤。
      确实是潘嵘最早期的作品,虽然很难令人联想到那是他的风格。
      手望的法务认为,对方态度强硬拒绝一切私下协商,摆明了要把事态扩大化。这次除了风暴中心的沈欢喜,潘嵘还连着把手望集团和江氏酒业一并起诉,索要天价赔偿。闹字当头,反正他毫无损失,顺势再捞取一波同情,说不定还有再度翻红的可能。
      吴丝桐暗中推波助澜,媒体大肆宣炒,形成喧嚣复杂的局面。
      手望的宣传团队被打个措手不及,一时拿不出有效方案,只能按常规步骤保守处理。舆情黄金24小时还剩不到五分之一的时候,沈望匆忙赶回国内处理这件事。
      半小时之内,热搜连撤,话题排行不断下降,有些被直接屏蔽。这种强势手腕,无异于饮鸩止渴。有吴丝桐在时刻观望把控,不久之后势必招致更大的反弹。
      但沈望别无选择,只能尽量争取操作时间。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来龙去脉。
      欢喜有些自嘲地想,要不是负面消息发酵得太迅猛,恐怕都很难再见到他。
      她拿着那份惹了弥天大祸的手稿走出工作间,众人无心工作,都聚在一起低声议论。见事件的主角终于肯露面,霎时一齐安静下来。
      沈望的办公室在另幢建筑的顶层。速度快的话,这段路程需要花费二十分钟。如同穿行一条沸腾的河流,她的身影不断与各种眼神碰撞、交错,脚步毫无迟疑。
      最后停留在应该待着的位置——沈望桌前五米远的正前方。
      这间办公室她头一次踏足,面积相当阔大。面生或面熟的同事间或迈着极轻的步子出入,屏风隔开的区域还有律师在讨论解决方案。氛围依旧紧张,但渐渐恢复了条理分明的秩序。
      他身后的落地窗外,夜色微微发蓝。大厦楼宇,江景灯火,一轮皎洁的黄色月亮隐入浓厚云层。中秋过后,它的完满不复存在,进入日复一日的消耗减损之中。阴晴圆缺,都是人所无能为力的发生。
      欢喜伫立在一片噪杂里,凝望男子阔别已久的容颜。面庞如玉,有月出云霄的冷洁。
      他所有微小的细节和习惯,她都熟悉并一一记得。沈望讲电话时,如果同时需要做别的事,会抬起一只手轻轻扶在耳机上,指尖有节奏地轻点,不疾不徐。坐姿用静止而挺拔的力度,维持不动声色的镇定。
      “东山老虎吃人,难道西山老虎就吃素?”他停顿一下,把椅子转到左侧,“现在事情还没定论,远不到谈赔偿的时候。如果江氏酒业那边觉得欠缺诚意,可以再行起诉,那就是另外的商业纠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挂掉电话,才终于把眼神落回她身上,用平静语调抛出一句跟眼前状况极相称的诘问:“到底怎么回事,长话短说把原委讲明,我们需要知道所有细节。”
      他的声音沉涩,目不斜视。还好,锐利的目光里有压抑和冷漠,却没有狐疑。外界沸沸扬扬也好,证据确凿也罢,他不相信她会抄袭。
      “我们”指的当然是在场所有为这次危机绞尽脑汁的公关人员,以及律师们。
      集团拥有国内最顶尖的法务团队,职业性质使然,这些人不会抱持任何倾向性的态度。然而情况毕竟棘手,此刻人人脸上都难掩疲倦痕迹。
      这实在不是适合私人交谈的环境,欢喜张了张口,“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你先坐下吧。”沈望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没什么不方便的,不要再耽误时间。这种事只会越拖越糟,对你对公司都无益处。”
      “真的不方便。我能跟你……跟沈总单独谈谈吗?”她没有坐也没有动,固执地坚持己见。整个人暴露在剧烈明亮的光线下,一根发丝的阴影都无所遁形。
      沈望用拇指摁住眉心,耐性显然快到了临界点。左秘书咳嗽一声,对她和声劝道:“这屋里的每个人,都在面对同样的处境。把事实说清楚,专业人士会给出最恰当的意见,无须顾虑。”
      众人在沉默中面面相觑,心头各有猜度。僵持了小半分钟,沈望站起身径直走向里面的房间,“跟我来。”
      欢喜对左秘书报以歉意的眼神,一言不发走在他身后。
      沈望把门关严,却没有开灯。一团漆黑中,两人面对面站得很近。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广藿、雪松混合一点琥珀木质调的须后水,像雨后被切割过的青草味道。
      绷紧的神经稍松弛,她垂首怏怏地低喃,“我又把事情搞砸了。”
      沈望沉声一叹,手掌在她颊边轻贴数秒:“现在就别说这些了吧。”
      模糊的温存比夜露更短暂,余温很快在肌肤上消散。
      “你怎么会被人抓到这么大的把柄?”他想过除了抄袭之外的无数种可能,可惜找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真有这种巧合?原图几乎百分百相似,不是什么一时疏忽就能解释。”
      “吴丝桐。”欢喜咽了下嗓子,“是吴丝桐设的局。”
      这就是她不肯在外面直言的原因。人多眼杂,不存在不透风的墙。口述的指控毫无证据,牵扯的又是集团股东之一。
      沈望听了并无多少意外,又问:“那她是怎么做到的,把一份来路不明的图纸硬塞给你?你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设计?”
      话说得很直接,这也是他百思不解最大的疑惑。
      “她让叶景明说服我,那是叶秋成差点销毁的手稿。”欢喜对上他的眼睛,目光闪动,“我不能把它交给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
      过程并不复杂,几句话也就讲明了。他在黑暗里踱步,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她茫茫然地在后面跟了几步,不确定听见的是否是他无可奈何的苦笑。
      沈望走到沙发前拧亮了台灯,柔和的光线笼罩下,脸色已恢复方才的平静。长长的睫毛垂落,不流露任何心绪。他对感情的控制力,一如既往力道惊人。以理性而非感觉去分析一切,作出判断、驱使、推进,才能让结果尽可能靠近预期。
      以吴丝桐的手段,不会随便找一份设计来当道具。这意味着她跟潘嵘私下早已达成交易,难怪后者咬死不松口。他们的人试着接触过,想约潘嵘出来协商。灰色边缘的操作只能面谈,万一留下文字截图或录音,再被对方拿来大做文章更麻烦。可潘嵘拒绝一切沟通,见面更不可能。
      资深版权律师对此也束手无策,这种程度的抄袭,无法达成和解的话,对簿公堂必败无疑。
      他花了十几分钟把手绘稿翻来覆去地看,并无任何新发现。
      “按目前的情况,就算能证明这东西是叶景明交给你的,也不足以把你从这件事里彻底撇清。”
      没想到的是,连这个都很难查证。吴丝桐是有备而来,他们所有的应对都比她慢了不止一步。
      左秘书办事利落,很快就有了反馈。
      叶家兄弟俩的电话都打不通,住所敲门无人应,一夜之间彻底蒸发。当天的监控莫名其妙消失,没有任何人能证明他当天来找过欢喜,他也绝不可能主动站出来承认。又不是被告之一,未触犯法律,找回来也拿他没办法。而且找人需要时间,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沈望看一眼腕表,截止到目前,距离挽回舆情最后的黄金时间还剩两个多小时。
      “当时还有谁在场?找得出人证吗?”
      还有叶秋成,他是知情的。欢喜顿了顿,“没有了。”
      沈望对大致情形已经了然,陷入静默之中。
      “不过……”她徐徐地缓口气,突然说:“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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