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八十二折戏 万盏如炽[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nbsp;  他将目光落回台上,篮球直接扔进赶来的虞琮平怀里,“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罗以凌心知今儿这趟差事也办砸了,懊恼地带着他的人匆匆开溜。垮着俩肩膀,全不见来时的趾高气扬。
      虞琮平抱着篮球一脸迷茫,额角挂了好多汗,“……什么情况?”
      连越蹲下身跟天天说话,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他把在场的人挨个给她介绍一遍,一本正经地指着虞琮平:“要管我叫哥哥,那个才是叔叔,你看他胡子多长。我有那么老吗?没有吧?”
      天天冲他扮个鬼脸,礼貌地同褚校长问好,又甜又脆叫一声:“褚阿姨。”
      许天天父母的事迹传遍全国,当年很是轰动。褚校长看过报道,对可怜的小姑娘留有印象,还组织学生们给灾区捐了好几次款。报纸上黑瘦的地震遗孤,已出落成眼前这般健康漂亮。她怎么也没想到,许天天跟这些年轻人还有一段故事。
      或许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说巧合也罢,幸运也罢,一群生命质感更接近的陌生人,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在人海里相遇。
      是沈望。他总是会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赶到,把她从可怕的处境里拉出来。欢喜耳边嗡嗡的,眼里水光乱转,什么也听不清楚。
      她刚才无计可施,只有自己挺直了腰硬扛,明知会面对最窝囊的打压,已经对结果不报指望。甚至愿意主动放弃,让褚校长毫无负担地接受捐助。纵然憋屈,也明白钱对这些孩子太重要了。无关什么风骨或尊严,理想主义对眼前的困境于事无补。
      可他一出现,挥挥手就弹走乌云。她强撑的勇气和胆色也随着阴霾砰然散尽,只剩满肚子的辛酸和感动,还有点说不清楚的委屈。不得不扭过头,飞快地用袖子擦掉颊边湿痕。
      她的每个小动作,沈望都看在眼里。早就知道吴丝桐不会善罢甘休,此刻无比庆幸来得及时,还撞个正着,好险没让她吃亏。她是他心尖上的宝,就算天塌个窟窿,也有他无条件地护着疼爱着。
      美丽的言语承诺都是水中捞月,陪伴却不止有一种方式。他要让她知道,在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都在。
      欢喜稍平复了心情,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嘟囔:“你干嘛突然大老远的把天天带来?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她还上学呢,现在又不是寒暑假……”
      他和煦地笑了笑,“天天外婆两个月前去世了,清江村已没有亲人。小姑娘以后就留在上海读书,我会安排好转学的事。”
      欢喜呼吸陡然急促,感觉喘不过气。惊忙回头,才发现天天右胳膊上缝着一片黑纱。
      “你怎么知道的?这也太突然……”
      “不是我一个人带她回来。”
      沈望神秘兮兮地朝小门外使了个眼神,水泥地面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发烫,空无一物。
      “……你又在卖什么关子?”
      他仍笑而不答,对空荡荡的墙角扬声道:“出来吧。”
      又过了十几秒,一条黑色的影子动了动,慢慢凸显,变长。一直蹲在视线捕捉不到的角落,无遮无拦走到太阳底下,需要鼓起很多勇气才能办到。
      阔别一年余的重逢,发生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绿萝有手足措地站在那里,表情拘谨不安,如同犯了错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
      欢喜目不转睛地凝望她,很用力,很仔细。
      女孩满身疲惫,像是从很寒冷的地方跋山涉水而来。身上衣服一层叠一层,有污脏的痕迹。花色艳俗的围巾乱七八糟缠在脖子上,薄棉服开了缝,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棉絮。很落魄,却充满坚韧。
      欢喜知道她不会再主动往前了,于是扑上去狠狠拥抱她。绿萝一动不动由她抱着,仰起脸,泪水不断滚落,流过下巴,钻进脖子里好痒。
      从没被家人好好爱过,内心深处有一块始终是缺失的,如同羞耻隐疾,与生俱来。这残缺让她找不到自身的力量,总觉得自己的存在不重要,很容易失去信心。只有跟欢喜在一起,她才能清晰深切地感知到接纳与认可。软弱的枝条被注入汁液,重新挺直鲜活。有勇气用独属于她的姿态,在世间立身,并尝试作出选择。
      她们是姐妹,是亲人,无论有没有血缘,从来如此。
      欢喜心疼地摸摸她发红的脸,有两团被风吹得干燥皲裂的印子,“连越说你到南方出差,最多半个月……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绿萝泣不成声,握住她的手断续地说:“我会回来的……永远都会在你需要的任何时候,和你并肩作战。”
      绿萝只身前往广州跟代工厂谈合作,一切都很顺利。期间从连越处得知欢喜脱离手望回到工作室的消息,心情无比复杂。欢喜已选择主动面对,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逃避,难道真的从此陌路吗?当然不。
      她匆匆订下机票,原本可以提前一周左右回上海,临行前却接到村长齐伯的电话,带来天天外婆的噩耗,于是不得不改道而行。
      外婆的后事,全村人已帮着料理妥当,只剩这年幼的小姑娘不知如何安置才好。东家吃一餐,西家睡一宿,不是长久之计。
      绿萝的想法很简单,把失去依靠的孩子接出来,一起去上海见欢喜。天天是他们几个共同的牵挂,总能想出办法。
      十一月已是初冬,白天有日头的时候,只穿一件外套还热出汗。她压根想不到,南方会天气突变。暴雪降下,迅疾不可预料,很快形成自然灾害,阻断了公共交通。
      绿萝带着天天滞留在陌生的丹棱乡旅馆。唯一可供出入的公路全部瘫痪,她们无法搭上前往镇里的车。不时传来事故消息,有旅游大巴直接翻坠悬崖,很多路段直接被封锁。
      当地乡民开设的民宿,设施简陋条件很差。绿萝从炎热的广州过去,行李箱里全是短袖薄衫,只得去小商店胡乱买了些毛衣、棉鞋御寒。廉价的混纺外套,氨纶袜子,一层层往身上裹,这时候讲究不了太多。
      屋里没有取暖设备,墙板又不隔温,一到晚上冷得如同冰窖。她跟天天挤同一张床,把所有能盖的东西全部铺在被子上,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冷雨和冰粒子敲打在玻璃窗,彻夜发出崩崩的脆响。天天害怕,绿萝只好在床头桌子上点一根蜡烛。
      平时出门在外,应酬紧张繁忙,她和宇凡的联系并不频繁,一般只在回程时告知对方航班时间。这次宇凡主动打越洋电话过来,他被临时派往加拿大处理工作事务,不能去机场接她。
      绿萝想了想,说广州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也会晚几天回去。她没有告诉对方目前发生的状况,说了也无非是让他担心,没有实际用处。
      孤立无援的处境,如同被世界遗弃。她不知道可以向谁求助,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心里是笃定的。她在为欢喜做这件事,必须克服困难去完成。
      第三天的时候断了电,热水供应时有时无。空气阴冷潮湿,天天突然发烧,伴有轻微咳嗽。绿萝取出随身带的应急药物让女孩服下,这才开始发慌。祈祷病情千万不要变得更重,否则连去医院都做不到。
      手机只剩最后一格电的时候,她决定打电话给连越,可是连着拨了三次都无人接听。连越习惯调成静音,忙起来也经常找不到人,过后才找时间回过去。赶在这节骨眼上,就有点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意味。
      充电宝早已耗尽了,她不敢继续尝试,犹豫是否要发个信息过去然后关机,保存最后的电量。

第八十二折戏 万盏如炽[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