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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折戏 L’amour[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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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未央,其实哪里睡得着。
      Fiona兴奋地翻来覆去,不停说话,也不管有没有回应。年轻馥郁的肉体,蜂腰猿背紧实,双乳微微颤动如惊惶的兔,散发出极浓的体嗅。是花粉混着汗液的荷尔蒙气味,辛辣而蓬勃。
      音乐和歌声像海浪,似远似近地涌来。Fiona抱着她的腰,絮絮述说往事。欢喜把胳膊枕在脑后,很有耐心地听着。对Fiona层出不穷的疑问,只简单答一句,“我在这里,织布。”
      墙角的木织机印证了所言非虚,但她并不打算解释织布这件事。
      Fiona笑时嘴角上扬,眼睛微微皱起似一只狐,说:“我来这里,是为了跳舞。”
      父亲是个浪荡子,花天酒地到老不改,在她还很年幼时就抛弃妻儿。母女俩生活在香港贫民区,总是搬家。母亲在故国已没有亲人,因此不愿回去。Fiona刚会走路,就带着她流连酒吧跳舞谋生。一直很穷,活得像一对吉普赛人。
      穷女人生得美,不见得命运就肯更宽容些,反而多了数不清的风险。很多时候,诱惑就只是陷阱,并不代表机会。
      但她好歹长大了,刚满十六岁,就被母亲塞上飞机打发去欧洲。老去的舞娘对她说:“走吧,走得远远的,出去看一看闯一闯。”然后把全部积蓄——也不过五六千英镑,全给她带着。
      再糟也不会比留在香港的臭水沟旁跟地痞流氓纠缠更糟了,Fiona远走高飞毫无留恋。她立志要赚到很多很多钱,再把母亲接出来。
      香港一年四季闷热且潮,和外面很不一样。她初来乍到,连厚实御寒的衣服都舍不得买。看多脸色吃够亏,渐渐学乖了。她是来镀金,也是来淘金。毕竟还年轻,年轻就是资本,金山也抵不上。但要直接交换成金山,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看守宝藏的,有恶龙有吝啬鬼,就是没傻瓜。
      Fiona盘算着手里那点钱,报名上了个野鸡秘书学校,先解决住宿。刚缓过一口气又去学模特,只是为了赚钱。托这张漂亮混血脸蛋的福,也算混得开。这么颠来荡去折腾了两年多,刚考上舞蹈学院。最新的志向变成找个冤大头当男友,什么血统年纪全无所谓,最要紧是能负担她读书这几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多苦多难,从未想过回头——身后没有路。母女两个抱在一起沉堕,根本看不见未来。按部就班勉强读个社区大学出来,运气好也不过挤在中环的格子间里对电脑打字,尘满面鬓如霜,一样躲不开被老板骚扰。加班到半夜坐公交回村屋,手里拎一盒冷掉的便当……不,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欢喜听完笑笑,现今的小女孩子都想得开,凡心恁地炽热。这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总好过爱到最后两手空空,连原有的信与望都失去。
      她回想自身,从小跟奶奶长大,一样清贫卑微的处境。却不肯认命,执意和深渊对抗,到头来又有什么不同。后来遇到沈望,一段摧毁至深的感情,经历漫长慌乱而无望的挣扎,教会她识得人性残酷规则。
      敞开和真实都是危险的,从那一刻开始,摧毁的权力就交到了别人手上。飞禽走兽妖魔鬼怪都会来作梗,试炼你配不配得上所追求的那种信念。而她当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有些东西并非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
      刀光剑影只会令人死,不会令人痛。只有心中生起过无从靠近的渴望,超出理性和自身属性的界限,才会痛到求死而不能。这是世间最大的折磨,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
      天色蒙蒙亮时,欢喜从浅眠中睁开眼。依旧蜷得很紧,双臂交叠微微掩着心口,面孔没有表情。
      觉来知是梦,不胜悲。
      现在她滞留在欧洲某个城市的房间,在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身边躺着陌生艳丽的年轻女孩。完全是无心的抵达,也是宿命指向的转折点。
      Fiona酣睡正熟,甜美的鼻息温热起伏。欢喜把身边人她唤醒,轻声说:“该走了。”
      女孩伸个懒腰坐起身,坐在床边用手指拨拢压乱的发鬈。实在困得厉害,打完呵欠还半眯着。一道鎏金的亮光闪过,几乎以为是眼花。
      欢喜从行李箱翻出个黑丝绒盒子,很随意地放到她裙摆上,“拿去卖掉,够你付完学费。”
      Fiona还迷糊着,茫茫然地打开来看,眼睛里顿时绽放出喜悦惊奇的光彩。
      一块维多利亚时代的鎏金宝石怀表。复杂的雕刻图案,主石是公主方形鸽血红宝,不大不小三克拉,四周镶嵌一圈细碎亮钻。
      女孩见过些世面,当然看得出它的价值极为昂贵,不敢轻率收取。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想好了,确定要送给我?”
      “只是一件旧礼物,你用得上就给你。”欢喜态度仍然平淡,“我用不着它了。”
      接下来不知多久,但必定不会短的一段日子里,她都用不着计算时间的流逝,也没什么机会花钱。
      这块表是过往遗留的碎片,在那些沈望不能陪伴她的节日或重要日期,珍珠慰寂寥的玩意。她的双手要做缂丝,必须保持灵活清洁,从不佩戴首饰。戒指、镯子、手链之类一概不碰,他就挖空心思送些特别的。
      各式各样的名贵表类,金的银的陶瓷的烧蓝的……很多人迷恋古董,或许只是渴望占有时间。
      时间如同深海,很多貌似强大坚固的东西,在这种浩瀚的轮回面前,最终都被瓦解,被证明是庸常而不重要的。
      她收下这块表,用以对照和记录一段注定有期限的感情。
      直到某一天,从幻梦中彻底清醒,感觉到那些黑暗剧烈的能量,正在时间的流逝里得到控制与转化,就毫无留恋地安排了它们的去处,并不关心将来如何。
      时间的载体再流落何方,经转几人之手,又将承载怎样的悲欢离合,都是别人的故事了。
      连拥有世间一切珍宝的所罗门王也说,生命是虚空中的虚空。
      Fiona小心翼翼把怀表戴在脖子上,当成项链挂在胸前。冰凉的金属表链贴住肌肤,激起一阵美妙的颤栗。纯金与宝石的重量,比任何虚无缥缈的赞美和诺言更踏实,令人满足而眩晕。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一晚离奇的幸运,仍以双手交叠捂着,如捧心,那么热切那么不安分。
      良久,方仰头去看欢喜的脸。幽暗天光中,神秘的东方美人。有男子的俊美和女子的丰厚灵魂。无悲无喜,无色无相,不再被爱的幻象所困。
      这种不动声色的风雷暗蓄,魔法般不容抗拒,也令看到她的人蠢蠢欲动。
      Fiona便问:“沈,不如让我做你的女友?我不想再跟那些猪猡浪费时间。”
      她还那么小,已经懂得美好的东西要用等价或无价的砝码来交换。玉粒金莼都没有白拿的道理,或早或晚。
      欢喜回望了她三秒,平静地说:“我现在并不想谈恋爱,也没有时间也缺乏兴致。”
      一定有些什么,在她身体内部死掉了。羁绊这种事,能少一点就少一点吧,没有最好。
      “你一点都不喜欢我?”被美貌宠坏的女孩子,不大懂得拒绝滋味。娇艳的花瓣唇气鼓鼓嘟起,很不甘心地任性着:“你都吻过我了!”
      人跟人之间的因缘聚散,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跟性别或年龄都没有关系。欢喜脑海里响起空洞遥远的回音,于是脱口而出:“你就当我混蛋吧。”
      那是沈望给出的全部理由。反复咀嚼过的痛楚,也不再是新鲜的。直到今天,很难有什么能再令她动容。
      Fiona皱眉,扬手拨了拨头发,姿势很艳,“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好吗,还是不够漂亮?”
      “你很好。”欢喜被缠得哭笑不得,只好这样讲:“我的雇主不允许我在合约期间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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