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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折戏第三人称[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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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蒙尼的夜景很美。远处雪峰轮廓清晰可见,黄澄澄灯火渐次绵延。道路两旁都是红色尖顶房子,像欧洲童话场景。《小王子》里的玫瑰小镇,比书上描绘的更温馨动人。
      周鹤南提前在“玻璃屋”订了位置,邀她一起品尝当地闻名的奶酪和鱼子酱黑巧克力。整个屋顶全透明,仰头就能看到清澈夜空。炉火烧得暖热,空气里氤氲着琴酒与紫苏的馥郁浓香。
      晚餐结束,时间还还早。他提出两个选项,是去泡红酒温泉还是陪他看电影。
      泡温泉……?她还是没法想象,两人不半裸身体面面相对的样子,心跳得耳朵都发烧。心理上虽然能够接受,真事到临头就秒怂,只好说:“要不看电影吧,我很久没看电影了。”
      他们最初的交谈,在飞往巴黎的午夜航班上,始于卓别林的一部黑白默片。
      周鹤南很快便想起来,脸容在回忆显得温柔:“我记得,‘散场之后,永远是有限温存,无限辛酸。”
      当时她在睡梦里哭着也要相信的,可还信望如初。
      电影是露天的,在宽阔的露台上搭出一块巨幅投影幕布。欢喜好惊讶,赞叹夏同恩真神通广大,周鹤南就算想近距离看雪山,他也有办法去现挖一座回来。
      周鹤南开了支红酒,也递给她一个杯子,“你白天不是才问我,都爱看什么老掉牙的电影?喏,就这。”
      欢喜假装叹气:“哎,原来你这么记仇的。罢了罢了,我先罚酒三杯。”
      他弯起嘴角,“我可不是什么仇都有闲心去记。”
      观影的时候周鹤南很沉默,基本不怎么说话。欢喜觉得,他跟荧幕里的萨利纳亲王是有着某种共情的。
      卢奇诺·维斯康蒂摄于1963年的《豹》,果真是半个世纪前的黑白光影。
      黑暗里的盛宴华尔兹,有种落伍的温柔。从衣香鬓影到盛极而衰,不过如此了。
      19世纪60年代,以“豹”为族徽的世家协同波旁王朝,统治西西里岛多年。直到加里波第的军队登陆西西里,革\\命的狂风暴雨让一切化为乌有。
      随着新兴资产阶级崛起,旧日贵族无可挽回地走向没落。时代变迁,让萨利纳亲王从欲望和权势都很充盈的壮年男子,变成一个绝望且衰老的孤独者。
      风雨漂泊的命运和极力自救的挣扎,足够摧折一切看似强大坚固的东西。
      为了家族,他同意侄子迎娶有钱但没有爵位的暴发户市长之女;为了自尊,他拒绝了新政权的议员邀请。野性蛮荒未被驯化的灰色土地西西里,无法容纳这个男人的骄傲与颓唐。
      欢喜喝得有点多,酒瓶很快空掉三分之二。周鹤南说得对,酒最大的妙处在于,它能让人体会到深刻的虚无。真正轻盈而不沉重的虚无,是可遇不可求的。很多清醒时觉得重如泰山的事,在这一刻也变得轻若鸿毛。
      她盯着幕布,扯起一抹懒洋洋的笑,“无论时间过去多少年,这些人能想出来的办法都没多大区别,不外是联姻。”
      “那不然呢?”他晃一晃酒杯,“婚姻制度从诞生起,就是用来保护财产的,而非证明爱情。”
      没错。他们怎么会错,这就是世界运行的规则。站在人潮之巅的佼佼者们,一代又一代,身体力行地维护并践行。欢喜仰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饮尽,好似吞咽下千言万语。
      周鹤南偏过头看她,眼神似有不忍。良久,低低问:“还是恨他?”
      “谈不上恨吧。很久没去想了。”她甩一甩脑袋,“我并非多看重婚姻,只是……不能容忍欺骗。”
      《豹》的故事快到尾声。周鹤南按下暂停,清一清嗓子,认真拉过她手,缓缓讲出一串流利意大利语。
      她听得很茫然,“什么意思?”
      他用中文再复述一遍,“萨利纳亲王的台词——‘忠实的星星,远离此地的喧嚣,在你那永久而真实的领地内,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一个,更长久的约会?”
      欢喜静默了十几秒,说:“此时此地。”她是有点醉了,口齿依然清晰。
      影片继续放映,声调已有些微失真的舞曲悠扬再起。
      “那么开始吧。”周鹤南松一口气,似乎非常高兴。拉着她站起来,很自然地迈开熟悉舞步。
      如果当时他主动吻她,她也会同意的。然而没有,他只是带她一起看喜欢的电影,并随着里头的音乐共舞一曲。欢喜想,真是个老派庄重的人。
      她闭着眼靠在他肩上,很轻很慢地摇晃,“你上次说,对我了解太少,想听我讲过去的事?”
      “如果你愿意并做好准备。”
      于是她决定不再躲藏,把身体里那个充满孤独戒备,同时也满怀恐惧与匮乏的女童暴露在他面前,与他真实交会。周鹤南给予的拥抱和抚慰,让她感觉到平静,以及前所未有的信任。她甘愿为此打开屏障,袒露出最隐秘、黑暗而柔软的内核。
      或许这能令她获得解脱。
      有些故事,总要用第三人称才能讲出来。回忆断断续续,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像书写一封失去了地址的信。
      太多过往在时间里支离破碎,一条汹涌剧烈的河流。泥沙俱下裹挟着她,经受反复粗暴的冲刷。
      要从何处开始呢?欢喜想了会儿,第一句话是,“孤儿被捡回去以后,在九溪的乡下长大。她的奶奶叫郭碧漪,爷爷叫沈安南。你们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南”。
      周鹤南看着她微笑,“这么巧,我的小女儿,名字里也有一个‘欢。”
      为纪念早夭的双胞胎女儿,他取了这样特别名字。直到此刻欢喜才知,周尽欢三个字,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尽欢,而是“别君莫道不尽欢,悬知乐客遥相待”的“尽欢”。
      周鹤南不是一个志得意满的人,从不认为痛失可以靠人生得意来取代。纵然岁物改,纵然失所在,他只是愿意相信岁月尽头,必有“遥相待”。
      就这样随心所欲地,他对她讲,她也对他讲。
      那天晚上,欢喜清空了全部的历史、记忆、创伤、心结。被愤怒无助和困惑长久折磨带来的创痛,找到一处宣泄的出口。在她的Godfather面前,如同告解。
      直到最后无话可说,再也想不起关于沈望的任何。小半生,不到三十年,发生的种种起落,也不过三个小时就讲到头了。
      除去二三事,余下的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故事讲完,就应该散场。灯都熄了,就算固执地留下不肯离去,也只有无尽的黑暗。
      他很认真地听完,然后对她说:“或许你不曾察觉,沈望骨子里其实一直渴望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你身上有一种,敢于跳出世俗的理性之外的勇气,剧烈赤忱,是你最珍贵的能量所在。但他成长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育,早就注定了他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你们彼此的软弱和缺陷,很容易被利用,最终只能造成重复的矛盾冲突。以爱之名,试图长久占有和控制,看似理性坚定,实则困惑难解。”
      她闭上眼,一点点湿润浸入他胸前的衬衣,“我对爱一直有着某种执念,所以会一再地挑战,不肯服从,拒绝他所遵从的那种规则。事到如此,该偿付的代价全部付清,这种消磨对彼此已经毫无意义……我们注定只能在各自的妄想里失散,退回到自己的世界,才会安全。”
      “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爱你,舍不得,又做不到,既不坦诚也不相信。并非不愿,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种事该怎么做。这只是我作为男人的看法,不一定对。”
      周鹤南这番话,让她突然感到深切的无力和恐惧。
      连越说,他还在找她。一年又一年,用尽各种办法,次次落空然而从不打算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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