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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2页]

娘道 郭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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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之道,利而不害。老天爷有时候做不到,他老人家经常地震,海啸,火山喷发。
      人之道,为而不争。这利欲熏心的社会又有几个能做到?
      娘之道,哺而无求,养而无求,舍命而无求。我敢说,只要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真的当了娘的,多数都能做到。
      向天下的母亲致敬!
      山陕之交,大河之畔,有一座县城名叫孝兴,城内最大的富户当属隆家,孝兴多数农民都是他家的佃户,在孝兴周围也有不少隆家的土地,隆家雄霸一方,方圆几百里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农业大国,土地是老百姓的命,孝兴紧邻黄河,土地是丰收还是灾荒,全看黄河的“脸色”。孝兴的百姓信奉河神,为求河神保佑,祈祷黄河风调雨顺,每隔十几年,孝兴就要举行一次隆重的祭河仪式,将一名年轻姑娘“嫁给”黄河,被选中祭祀的女孩称为河姑。
      在灰蒙蒙的天空挤压下,古老的隆家庭院显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三十个七八岁的女孩子被隆家的家丁、婆子推搡着来到庭院中,她们都是穷苦家的女孩子。
      一个壮实的婆子大声吆喝着:“老夫人到!”
      四名壮汉抬着一方小榻来到院中,榻上坐着一个六十多岁瘦小而精干的老太太,她的穿着很华丽。
      老太太的坐榻向那群女孩子靠近,这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害怕被那老太太看上,一个个都往后退着,胆小的甚至吓得哭出声来。
      在队伍最后站着七岁的瑛子。瑛子一只脚上的鞋已经烂掉,露出了磨出血的脚趾头,另一只脚完全光着,直接踩在青石板上。她原本也怕,眼角带着泪水,但却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心中像是决定了什么,仗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从躲闪逃避的队伍中挤了出来。
      榻上的老太太瞥了一眼瑛子,问道:“丫头,你有疯病?”
      瑛子用余光四处扫着,确定老太太是在问自己,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来:“没……”
      老太太:“那你挤上来干啥?”
      瑛子:“……我想当河姑。”
      隆老夫人笑了,伸出手去抓住了瑛子的下巴颏,她的脸被抬了起来,瑛子的眼角有一颗明显的痣,是命相中所说的泪痣。
      老太太:“她们都不想当,就你一个人想?是不是以为当了河姑,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大富大贵啊?”
      瑛子浑身颤抖没有回答。
      老太太厉声道:“告诉我,你爹是不是这么骗你的?”
      瑛子一下子想起了爹:“我爹……死了,还没钱埋,快臭了……”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僵住了,手一松,瑛子的头又顺势垂了下去。
      壮实婆子大声喝道:“晦气!打出去!”
      两名婆子上前架起瑛子就往外拖。
      瑛子大声喊道:“奶奶,您就挑我吧,我愿意当河姑!”
      壮实婆子又喝斥道:“小丫头片子,你是什么东西?敢管老夫人叫奶奶?快滚,快滚!”
      隆老夫人突然道:“拖回来!”
      已经被拖到了门口的瑛子又被拖了回来。
      隆老夫人再次抓起瑛子的下巴颏,仔细端详:“你还没告诉我呢,为啥想当河姑?”
      瑛子:“我……”
      瑛子被折腾的已经没了力气,一个“饿”字像蚊子哼哼一样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隆老夫人皱皱眉头:“说的啥?老太太我耳性不好,你大点声!”
      瑛子鼓起浑身的劲:“饿!”
      老太太哈哈大笑,那笑声伴随着阴风吹向了天际。
      笑声戛然而止,隆老夫人严肃的说道:“就你了!”
      于是,瑛子成了孝兴第一个主动上门的河姑,她被带进了隆家的一个小屋里,有婆子将一大桶水浇在了她的头上。瑛子被浇的睁不开眼睛,水流冲洗着她脏兮兮的脸。经过几次沐浴,瑛子睁开了她的大眼睛,未来即将面临的一切,对她来说充满了未知。
      一个月后。
      隆老夫人、隆老爷、隆夫人以及一众族人,给祖宗牌位叩头,齐刷刷黑压压跪倒一片。此时在隆家祠堂窄窄的小后厅里摆着一条长长的贡案,贡案上坐着“河姑”瑛子,她被换上了专为河姑准备的华丽的服装,如一尊小活菩萨,但她只对面前摆放的贡品有兴趣。
      瑛子知道祠堂的前厅里都是人,她很怕被发现,可还是鼓起勇气伸手去抓面前的贡品。在抓满食物后,瑛子吓了一跳,手突然停在半空中,因为她发现黑暗中一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少爷,正盯着她。
      瑛子的手一松,食物又掉回到贡品盘里。
      小少爷笑了,那笑容有点邪恶、带着调皮还有些可爱。
      在不祭祖先的日子里,河姑瑛子穿着白衣白裤、黑色卷边的专用服装,感觉很有仙气。
      这一天,瑛子正用一块巨大的湿抹布,跪在地上擦拭着祠堂的地面。祠堂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小少爷跳了进来,他走向瑛子,瑛子连忙起身。
      小少爷猛地伸出一只手,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包子。
      包子冒着热气,香味立刻吸引了瑛子,她连忙将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蹭着,要去拿包子,可是又停住了——她不敢。
      小少爷:“吃这个吧,那些贡品谁知道做出来多少日子了,不能吃的。”
      瑛子摇了摇头,她还是不敢接。
      小少爷:“新出锅的包子,香油和的馅儿,你不爱吃?”
      这回瑛子没有摇头,从她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她很想吃。
      小少爷:“吃吧,我知道你饿。”
      说着,小少爷将包子塞到了瑛子的手里,做了个鬼脸,笑着跑了。
      冬天来了。
      孝兴的冬天格外寒冷,刚入冬就下起了鹅毛大雪,隆家祖先历经几百年建成的巨大宅院披上了一层雪白的衣裳,地上也已经满是厚厚的积雪。
      小少爷怀里藏着吃的,快速跑过窄巷,来到了祠堂门口。
      跪在地上擦拭地板的瑛子,听到推门声兴奋地起身,知道是小少爷又来送吃的给她了。
      小少爷跑了进来,从怀里拿出了两个大包子:“又蒸包子了,下雪,天冷,我怕凉了,先给你送来。”
      瑛子很是感激,又不知说什么,只是笑着,用小手接过了包子。
      天气很冷,可是瑛子的心是暖的。
      冬去春来,春暖花开。
      正在准备过端午节的隆家下人们忙的络绎不绝。有人抱着整坛的黄酒从后厨而出;有人抱着菖蒲、艾蒿,四处悬挂;还有人在门上挂着五彩缕。
      小少爷从厨房里钻出,向祠堂的方向跑去,有婆子发现了小少爷,向他的背影张望着。
      小少爷和瑛子并肩坐在祠堂的台阶上。
      小少爷把一个粽子递向瑛子:“今天不蒸包子,是粽子!”
      瑛子笑着接过。
      小少爷又拿出一个绣着茉莉花的香包给瑛子:“今天端午节,戴上这个,会带来好运气!”
      香包很美,瑛子没见过,她瞪大了眼睛:“啥?”
      小少爷:“香包,送给你的!”
      瑛子笑得无比灿烂。
      就在她的小手即将接过香包之际,门外冲进来四个婆子和四个家丁,吓得瑛子赶紧往后退。
      而立之年的隆夫人走进祠堂,她板着脸,显得尊贵而霸道。
      小少爷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怯生生的:“娘……”
      隆夫人并没有看小少爷,只是轻声道:“带我儿子走。”
      立刻有两人上前,架起了小少爷,小少爷不时扭头往回看着瑛子。
      壮实的婆子,躬身询问道:“夫人,怎么处置?”
      隆夫人沉着脸:“河姑的命和身子都属于河神。小小年纪就会勾搭男人,万一十四岁以前不清白了,河神怪罪,大河泛滥,老百姓是要遭殃的,我们隆家的百年基业也就毁了!”
      瑛子不知道隆夫人在说什么,只是瞪大了眼睛。
      隆夫人轻声的嘀咕道:“让她知道当河姑的规矩。”
      于是,壮实婆子一挥手,两名婆子从暗处抬出一条长凳,放在祠堂中间,不由分说将瑛子架了起来按在上面。瑛子手里的粽子掉在了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裤子已经被扒掉。
      壮实婆子:“记住!你是隆家给大河之神选的河姑!”
      “啪”一板子抽在了瑛子的屁股上。
      瑛子痛得嚎叫着,但她的手里始终攥着那个香包。
      壮实女人又抡起板子:“进了隆家的祠堂,十四岁以前就不许出去!违者勒死!”
      “啪”又一板子打在屁股上,瑛子撕心裂肺的叫嚷着,攥香包的手更紧了。
      壮实女人再次抡起竹板:“你的命和身子只属于河神,除了祭拜,不许私下见任何男人!”
      “啪”一板子抽在了小姑娘屁股上。
      瑛子已经无力叫嚷,她只剩下喘气的劲忍受着疼痛,但是仍没松手。
      幸好隆夫人也并没有看见瑛子手里的香包。
      在疼晕之前,瑛子看向隆夫人,隆夫人的脸冷冷的。
      渐渐的,瑛子的眼中的隆夫人变得模糊,她昏厥了过去。
      端午过后,得到教训的瑛子过得规规矩矩,战战兢兢,日子这样过了七年……
      “哗”一盆热水再次浇在了瑛子的头上,瑛子已经十四岁了。
      壮实女人的声音延续着:“丫头,你十四了,明天就是正日子,嫁给河神,以后可就当娘娘了!”
      水珠流淌在瑛子的脸上,不知道哪一滴是泪珠,瑛子咬了咬牙,她决定着什么。
      就在隆家祠堂前厅的地中央,瑛子被打扮成新娘,新娘的服装极度华丽。一张鲜红的红纸,被塞到了瑛子的嘴唇间,瑛子合拢嘴,唇继而染得鲜红。
      媒婆打扮的人嬉笑着:“哎呀,新娘子好漂亮!河神一定喜欢!”
      瑛子冷冷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两名婆子抻着一顶巨大的盖头,向瑛子的头上盖来,就在这时,瑛子突然发作推开所有的人,冲出了祠堂!
      守候在院子里的一众婆子、家丁连忙上前去抓瑛子。瑛子不顾一切地撞向为首的一个婆子,那婆子被撞了一个大跟头,瑛子趁机躲过了人群,冲出院落。
      瑛子向前跑着,迎面几个持棍棒的家丁围堵,她慌不择路,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瑛子跑到一个院子里,却发现院子里也有人围堵。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瑛子不得不跑上高台阶。
      瑛子跑上楼,发现对面楼梯有人冲上来围堵,被逼无奈,她登上了高墙。
      瑛子向下看去,到地面少说也得有十几米高。
      瑛子大叫:“别过来!谁过来,我就跳下去!我不想被扔到黄河里!我宁愿摔死!”
      追来的婆子、家丁们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一个声音从楼下的院子里传来:“让她跳!”
      闻讯赶来的隆夫人走进了院门,仰望着高墙上的瑛子。
      隆夫人:“当年是你自己要当河姑的。隆家出钱给你爹买了棺材,赏了你娘和哥哥水浇地。现在你反悔了?你以为隆家是骗吃骗喝的地方?!”
      瑛子有些犹豫,她向前试探着。
      婆子劝着:“丫头,既然当了河姑,这就是你的命,你就别争了,快点下来,我们扶你上花轿了!”
      瑛子大声喊着:“我不!你们别逼我,逼我,我真跳了!我摔得浑身是血,缺胳膊少腿,你们把我扔进黄河里,河神一定会发怒的!到时候你们隆家……”
      隆夫人大声的喝到:“住口!你是隆家养大的河姑,居然敢出言咒隆家?!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她绑起来,勒住嘴!”
      瑛子身后的众人一拥而上。
      瑛子一见不好,一咬牙一瞪眼,真的从楼上跳了下来。
      就在瑛子从楼上跳下来的一瞬间,从房檐底下早已准备好的一大匹红布,被家丁拉着迅速拽了出来。很快,大块儿的红布盖住了地面,瑛子的身体掉在了红布上。家丁们一用力,就将瑛子兜住,反弹向空中。
      瑛子的眼里,颠倒的世界终被红色吞没。
      红布翻卷,瑛子被卷在其中,动弹不得了。
      黄河之畔。
      黄河的咆哮声震天动地,瑛子被绑在一个为祭河准备的特殊装置上。
      祭河典礼即将举行,十个穿着红兜兜的童男扯着嗓子唱着:
      梨花白嫁衣红
      十里地麦黄吹满头
      云开道风来送
      娘娘你赶路莫回头
      泪珠儿白月牙儿红
      九万里黄河不回头
      千里路万重山
      娘娘你一去莫回头
      鼓乐班子吹奏下,隆老夫人、隆老爷以及隆家宗族一众长辈、婆子、家丁、下人以及隆家的大量佃农,乡亲都聚集在黄河边上。
      隆老夫人跪倒在地。
      呼啦一下子,围观的所有人都跪倒在地上。
      隆老夫人对着黄河祈祷:“河神,站站脚,带上你的新娘子吧!”众人重复着。
      隆老夫人:“恭贺河神大婚,保佑我孝兴风调雨顺,岁岁丰收!”众人跟着重复。
      隆老夫人:“保佑隆家多子多孙,福寿绵长——”
      鼓乐声起,众人叩头。
      被绑在祭神装置上的瑛子满脸都是泪水,但是盖头盖着她的脸,又有谁能看得到?无论她怎么摇头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头上那硕大的盖头。
      鼓乐声毕,隆老夫人高声喊道:“祭河——”
      有壮汉上前开始执行祭河典礼,准备将瑛子扔进黄河。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突然远处一阵马蹄声传来。
      热闹的黄河畔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听见了马蹄声,那声音越来越近,渐渐变得震耳欲聋。
      踏在黄土地上的马蹄,带起了黄土。五六十匹骏马,一个巨大的马队冲向了黄河之畔。
      隆老爷大声喝道:“不好,是七十二寨的马贼,抄家伙!”
      隆家的家丁纷纷从腰间掏出刀来,还有的拿出了土枪。
      可是已经晚了,转眼间,马贼已经到了近前,他们手里各个有家伙,远远的就有人开枪。
      端枪的隆家家丁纷纷中枪倒地。
      隆老爷慌了:“保护我娘!”
      有几名婆子连忙上前,架住老太太就走。
      一片大乱,老百姓四处奔逃。
      也有隆家子弟抄起家伙与马贼拼命的,可是马贼前前后后冲杀了几个回合,黄河畔就已经是尸骸遍野。
      红盖头下的瑛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她甚至连哭都不敢了,只能静静地听着。
      突然,一匹骏马奔向瑛子。
      马上之人抬手一刀,割断了捆绑着瑛子双手的绳索,瑛子的手得以解放,她拽下了脸上的红盖头,露出了凤冠、霞帔,接着她连忙去解身上的绳索。
      正要撤退的隆老夫人发现瑛子得脱,她大吃了一惊,连忙推着身边的壮实婆子:“快去,把她推到河里边去嫁给河神,千万不能让马贼把她糟蹋了!”
      那壮实婆子得令就冲向瑛子。
      “碰”地一声枪响,婆子后胸中枪,血从前胸喷出溅在了瑛子的脸上。
      瑛子吓得“啊”地一声惨叫,那婆子就倒在了瑛子的脚下。
      一个络腮胡子的土匪从马上翻身下来:“新娘子长得真俊哪,这么小,准是黄花大闺女,归爷了!”
      说着,络腮胡土匪就要上前去抓瑛子。
      瑛子被吓得连连往后退着。
      隆老爷从倒地的家丁手里抢过枪来,瞄准那络腮胡土匪,“砰”的一枪。
      可是隆老爷很明显不会开枪,子弹偏了。
      络腮胡土匪吓得一哆嗦,连忙回头,从腰间拽出短枪来,“砰砰砰”连开几枪。
      隆老爷胸口中弹,怦然倒地。
      瑛子目睹隆老爷被杀,在隆家祠堂当了七年的河姑,她自然知道隆老爷的身份,她更害怕了。
      那满脸络腮胡须、相貌丑陋的土匪又笑着冲向了瑛子。
      瑛子不断的向后退着,退着。
      突然,“啊”的一声惨叫,瑛子的脚踩空了,整个人跌入了黄河。
      一身红袍的瑛子瞬间便被黄腾腾的河水吞没了……
      伴随着一声惊叫,瑛娘从梦中醒来。
      她直挺挺的坐起来,满头大汗,手里还拿着缝口袋的针线笸箩。
      六岁的大女儿盼娣转过头来:“娘,你做梦了?”
      瑛娘有些恍惚,她看向盼娣,发现盼娣正和四岁大的招娣在炕上?H嘎啦,扔着做的很精细漂亮的小口袋。瑛娘有些纳闷,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瑛娘:“早过了晌午了,你们两个丫头怎么不叫娘起来给你们做饭?”
      四岁的招娣笑道:“叫了,娘不醒。”
      瑛娘有些含糊,她自言自语道:“怎么干着干着活就睡着了?还做梦……”
      瑛娘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起身去做饭。
      瑛娘转身问两个女儿:“丫头,你爹走了几天了?”
      盼娣伸着手指:“两天!”
      瑛娘又问:“他说几天回?”
      二女儿招娣嘴快,伸出一个巴掌:“五天!”
      瑛娘点了点头,打开米缸,缸里只有少许小米。
      瑛娘盛出了一瓢又倒回了一半,加在锅里。
      穿着寒酸的隆继宗风尘仆仆来到隆家大门口。
      隆继宗抬起头来望着隆家大门口牌匾上那斗大的“隆”字,叹了口气,他不情愿但又迫不得已才回来,终于他下定决心,向阔别多年的自家大门走去。
      带着小圆顶帽的老管家隆福从门里探出头来发现了隆继宗,他眯着眼睛辨认着,皱紧了眉头,当隆继宗踏上台阶的时候,他认了出来,一瘸一拐地跑下高台阶:“二少爷,真的是您呀?您可回来了,隆福给您磕头!”
      说着,隆福“噗通”一声跪倒。
      隆继宗上前搀扶:“福叔,快起来,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突然就……”
      继宗顿了顿,他没说出“不行了”三个字。
      隆福一下子愣住了:“夫人?没病啊?”
      继宗立刻皱紧眉头:“什么?那我收到的信……”
      隆福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瞪大了眼睛,连连地点头作揖:“二少爷恕罪,二少爷恕罪,我是老糊涂了,夫人病了,病的很重,您快去看看她吧!”
      说着隆福就一瘸一拐地拉着继宗走上高台阶。
      年近五十的隆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后堂走向前厅,她心里着急,干脆甩开丫鬟,自己快步穿越露天的庭院冲到前厅。
      刚刚进门的继宗迎面与隆夫人四目相对,只见隆夫人满面红光,根本不像是有病。
      继宗很是生气,转身就要拂袖而去。
      隆夫人连忙拦住:“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
      说着,隆夫人冲上前去握住了继宗的手。
      继宗:“娘,您这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写信来说病了?”
      隆夫人:“不说我病了你能回来吗?”
      继宗最是书生意气,他火往上涌,甩开隆夫人的手。
      继宗:“欺骗,这就是欺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骗我!”
      隆夫人冲将过来在后面一把抱住继宗:“儿啊,没骗你,娘是病了,得的就是那种当娘的想儿子想出来的想病。看着跟没事似的,可是娘的心都快碎了!”
      继宗一下子没了脾气。
      隆夫人:“当年就是因为娘说错了几句话,你就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十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这个当娘的能不想你吗?”
      说着隆夫人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了起来。
      继宗于心不忍了,他只得伸过手去拥住了隆夫人的肩。
      瑛娘给盼娣与招娣做好了饭,炖了一锅窝瓜,一人一碗粥,还有玉米面馍。
      孩子们吃的挺香。
      瑛娘手里的针线活没停,忍不住哈欠连天。
      瑛娘:“咋的了?老犯困,干啥都没精神。”
      盼娣:“娘,困,您就睡。”
      瑛娘:“那可不行,大白天的睡觉,不成病秧子了!”
      第二天,瑛娘带着盼娣和招娣在院子里玩扔口袋,正玩得起劲儿,瑛娘突然一阵干呕。
      招娣着急地:“娘,你咋了?”
      瑛娘:“娘有点儿头晕。”
      盼娣:“娘是不是没吃饭,饿的?”
      瑛娘:“不饿。”
      盼娣:“您不舍得吃饭,准是怕我和妹妹吃不饱。”
      瑛娘笑了:“瞎说,咱们家有的是粮食,娘就是不想吃!”
      突然,瑛娘又一阵干呕。
      盼娣连忙跑进屋去。
      瑛娘抬眼看见挂在墙上的一串晾干的红辣椒,迫不及待地拽下一根来,放在嘴里干嚼着。辣椒辣得钻心,可是瑛娘却嚼得挺香,嚼着嚼着,她却突然笑了起来。
      盼娣端着一碗热茶出来:“娘,喝水。”
      瑛娘:“不喝。”
      瑛娘的笑容已掩饰不住。
      盼娣:“娘,你咋这高兴啊?”
      瑛娘:“别人是酸儿辣女,娘跟她们都是反的!怀你们姐俩的时候,娘老想酸口,馒头都得蘸着老醋吃,可这一回想吃辣的,肚子里准是弟弟!盼娣,招娣,娘给你们取的名字没白起,真把弟弟给招来了,盼来了!快,快,快对着娘的肚子叫弟弟,快叫!”
      盼娣和招娣就对着瑛娘的肚子叫着:“弟弟!弟弟!”
      瑛娘:“要是你们爹知道了,准得乐得蹦高!”
      瑛娘的眼睛里泛着泪花。
      正在这时,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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