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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2/2页]

娘道 郭靖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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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愣住了,之前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半晌,洪县长意识到什么,大义凛然道:“隆延宗我告诉你,我为官多年从来没收过贿赂!”
      延宗点头:“一看面相就知道,您绝不是贪官!”
      洪县长稍微放了些心:“杀人命案本来也用不着我管,真相警察自会查清楚。”
      延宗点了点头:“洪县长,桐城老家您还有很多亲人吧?”
      “是啊,除了一个侄女跟着我,其他亲人都在老家。”
      “我听说洪家祖上没留下太多的田地房产?”
      “我们是小户人家。”
      “隆家在桐城有些田地,洪县长可知道?”
      “当然知道,桐城最好的水浇田都姓隆。”
      “如果您愿意,可以立刻姓洪……”
      “开什么玩笑?难道你送给我?”
      “送?那不成了行贿?我卖给您。”
      “我那几个俸禄,能买得起那么多地?”
      “就这么定了,您一年的俸禄,我把隆家在桐城的所有田地都卖给您。”
      “什么?!”
      “时少卿送您的银票,不值这个数吧?”
      洪县长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延宗趁热打铁:“明天晚上还在这儿,您带上一年俸禄,我带上田契,你我交割。”
      洪县长犹豫着。
      入夜,监狱单人牢房里,清冷的月光洒在瑛娘的脸上。瑛娘独自靠在墙上,思念着她的孩子们。
      她想起陪孩子们玩,三个孩子围在自己的身旁,她想起盼娣、招娣、念娣的笑脸。
      她想起隆继宗扮老鹰,自己扮母鸡,盼娣、招娣、念娣依次扮演着小鸡,一家人在玩着游戏,其乐融融。
      她还想起三个孩子靠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给孩子们讲故事,孩子们都被故事逗笑了,分别亲着自己,一家人幸福的笑容永远定格……
      瑛娘回忆着美好的过去,一行泪水从她的眼眶里爬出。
      铁窗内,孤独的母亲。
      日出大河,新的一天开始了。
      隆家客厅内厅,佘管家拿着一摞田契走来,见延宗和隆夫人坐在榻上,手拉着手说话。
      佘管家回禀:“夫人,田契都拿来了。”
      隆夫人点头:“放这儿吧。”
      佘管家放下田契,想走又有些犹豫:“夫人,我多句嘴,三少爷,您要这些田契干啥呀?”
      延宗开口了:“送人。”
      佘管家诧异:“啥?这么多地送人?夫人,这……”
      隆夫人也惊讶:“哎,延宗,你要送谁呀?”
      佘管家低声道:“夫人,您也没问过三少爷呀?难怪二少爷活着的时候说您偏心眼,您这问都不问一句就让我去拿田契,您对三少爷也太……”
      隆夫人瞪了一眼佘管家。
      佘管家自知失言:“对不住,我话多了……”
      延宗笑了:“您是我娘的大管家,什么都不闻不问,那就是不称职。我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些年多亏您照顾我娘,家里的事也料理的一清二楚。有您这么好的管家,是隆家的福分,您辛苦了,延宗在此拜谢。”
      佘管家连忙摆手:“不敢当,三少爷,我从小就是你娘的丫头,夫人抬举我才让我当管家,您这么客气,折煞我了!”
      延宗问:“噢,对了,我今天在政府里见到了佘队长,叫佘小四的,是您侄儿?”
      佘管家一时有些尴尬,连忙看夫人:“啊,是啊,我那不争气的侄子拜见三少爷了?”
      延宗道:“人家是警察队长,不能叫拜见,是我有幸结识,与佘队长攀谈甚欢。”
      “您太抬举他了。”佘管家笑成了一朵花,瞟见隆夫人冷冷的目光,自知失态,连忙收敛。
      佘管家低下头:“哎呀,三少爷,不打扰您和夫人说话了,我先下去了。”
      佘管家连忙退下。
      延宗对隆夫人说道:“娘,难怪二哥说您偏心,问都不问您就把这么多田契拿给我?您也太惯着我了!”
      隆夫人有点尴尬:“你要送给谁呀?”
      延宗正色道:“洪县长。”
      隆夫人张大了嘴:“这洪县长好大的胃口?”
      “不是他的胃口大,是咱们隆家出手大方。”
      “用得着吗?”
      “自此之后,洪县长就变成了隆家的奴才,您说划算吗?”
      “这……”
      “自从洪县长上任,孝兴人人皆知他和隆家有矛盾,也耽误了咱们家不少生意,这回我要让全孝兴的人都知道,洪县长在为我们隆家当差办事。”
      隆夫人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他真会枪毙那个女人?”
      “当然,柳瑛娘做的那些恶事该上十回断头台,我恨不得亲手枪毙她!”说着,延宗伸起手来,假装瞄准,很明显这是个玩过枪的人。
      延宗没有想到,屏风后面藏着盼娣和招娣,两人相互对视,眼里边都瞪出了泪水,姐妹二人突然冲了出来。
      盼娣大喊:“三叔,你骗人,你答应要救我娘的!”
      招娣也喊:“你是坏人,说话不算话!”
      招娣上前就去打隆延宗,延宗很尴尬,只能躲。
      隆夫人忙说:“哎,这两个孩子……来人!”
      佘管家和两个婆子从外面进来,上前抱住盼娣与招娣。
      盼娣挣扎着:“隆延宗,你是个骗子!”
      招娣怒斥:“你要害死我娘,我杀了你!”
      隆夫人要发怒,被延宗制止。
      延宗和蔼地问:“我问你们,你们姓什么?”
      盼娣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姓隆……”
      延宗一本正经地说:“这就对了,既然姓隆……”
      盼娣突然说:“不,我不姓隆,姓隆的没好东西!”
      延宗刚准备好的话被噎了回去:“你……”
      盼娣恨恨地说:“你别想糊弄我!你和老太婆一样,都是坏人!”
      延宗板起脸:“不像话,怎么敢对奶奶无礼?”
      招娣大叫:“老太婆就是坏人,你更坏!你等着,我一定要杀了你!”
      延宗假装生气:“真是缺少管教,佘管家,把她们关回屋里去,先饿两天不给饭吃,等我忙完了,吊起来打,直到打规矩了为止!”
      佘管家愣住了:“啊?”
      延宗一瞪眼睛,佘管家和下人们连忙将盼娣招娣带了出去。
      盼娣大声地喊着:“你们是坏人,我恨你们!”
      招娣也叫嚷:“我也不姓隆,放我走,我要自己去救娘!”
      延宗脸色很难看。
      隆夫人无奈:“唉……为了这两个丫头,为娘也被那女人指着鼻子骂过。”
      隆延宗摇头:“孩子这么不守规矩,可见当娘的不是好女人!”
      隆夫人劝道:“延宗啊,这两个孩子虽不像话,也够可怜的,你替哥哥管教她们,千万不能打,更不能饿着!”
      延宗笑了:“娘,我就是吓唬吓唬,等她们怕了,我再跟她们好好谈心,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不是枪炮,而是教育。教育可以重塑灵魂,她们还小,身上有二哥的血脉,我跟她们一定是心心相通的。放心吧,我的拳头可以打坏人恶人,我的剑可以刺进敌人的胸膛,但对自己的家人,我一下都不会打,也不舍得打。”
      隆夫人也笑了:“还真是,你跟继宗孪生,跟这两个孩子最容易亲近,把她们培养成大家闺秀,就指望你了。”
      天井里,大少奶奶的仆人王婆子正在偷听。
      隆家长房屋内,隆万氏来回踱着步。
      隆万氏急道:“死了隆继宗,又回来个隆延宗,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啊!这个家什么时候能归我掌管啊?”
      王婆子低着头,她也后悔跟错了主子,难有出头之日。
      隆万氏咬着牙:“老太婆也真够鬼的,桐城还有那么多地呢,瞒的滴水不漏,拿我们长房当傻子糊弄呀?不行,找他们理论去!”
      王婆子连忙阻拦:“大少奶奶,您可别去,要是让太太知道我偷听,非得打折我的腿!”
      隆万氏一瞪眼:“你……”
      王婆子说道:“这三少爷可不比二少爷,打小就八面玲珑,脑袋瓜子特别好使,您斗不过他!”
      “放屁!”隆万氏抬起巴掌来要抽,吓得王婆子直躲。
      隆万氏改作用手点指:“你少涨别人威风,我就不信隆延宗三头六臂!”
      嘴上虽这么说,隆万氏还是有点儿忌惮,她琢磨着:“对了,他贿赂洪县长?我这就写信告诉我哥哥,法办他们!”
      王婆子问:“大舅爷有本事?”
      隆万氏一昂头:“废话,我哥哥在省城官居要职。整倒洪县长,抓起来隆延宗,最好把我哥哥派到孝兴来当县长,他可是小少爷的亲爹,把儿子过继给我的时候说的清楚,得了隆家的家产他也有份,能不尽力帮我?”
      隆万氏打着自己的算盘。
      王婆子说:“那得从长远打算,我今天就是听到个影儿,要想人赃并获,那得等隆家的田产真的姓了洪,佃户们向洪家交租子的时候再下手。”
      隆万氏乐了:“对,行啊王婆子,平时觉得你笨,没想到你还有点儿心眼儿。”
      王婆子陪着笑:“大少奶奶,等您掌管隆家,我也给您当个管家,准保比那姓佘的能干!”
      隆万氏一挥手:“行了,别显摆了,你先去帮我办件小事,那两个丫头片子被隆延宗留在家里了,我心里别扭……”
      隆万氏在王婆子的耳畔吩咐着。
      隆福一瘸一拐地走来,轻轻地敲着窗户。
      听到敲窗的声音,盼娣和招娣警觉了。
      盼娣问:“谁呀?”
      隆福回答:“是我,福爷爷,大小姐,您快打开窗户,我给你们拿吃的来了。”
      一听隆福的声音,招娣哭了:“福爷爷快救救我们吧,我们打不开窗户,都被钉死了!”
      “什么?”隆福去摸窗框,大钉子戳到了他的手。
      隆福诧异:“还真把窗户钉上了,这是谁干的?”
      盼娣道:“佘管家,她怕我们跑了!”
      招娣哀求:“福爷爷,您快救救我们吧!”
      隆福有些尴尬:“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别着急,等夫人消了气,我会求她放你们出来的!就是……你们饿了吧?我带了吃的,可这也没法给你们呀。”
      隆福掏出怀里揣着的点心。
      屋子里,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
      盼娣摇摇头:“福爷爷,我们不饿,屋里好多吃的呢!”
      隆福放心了:“那就好。”
      盼娣又说:“福爷爷,您要不能放我们出去就别管我们了,快去救我娘吧!”
      招娣急着说道:“三叔是坏人,他说要枪毙我娘!”
      隆福很惊讶:“有这样的事儿?!”
      盼娣说:“是真的,我和妹妹亲耳听到的。”
      招娣快哭了:“对呀,福爷爷,快去救我娘!”
      隆福安慰道:“大小姐二小姐你们别着急,三少爷怎么说的,你们学给我听听……”
      丰盛的饭菜摆在牢房里,瑛娘一口未动,拎着个小食盒来探望瑛娘的洪小姐有些尴尬。
      于头儿说:“洪小姐,您还给她带吃的呀?哎呦,真是多余,您看,这鸡鸭鱼肉啥没有啊,她一筷子都不动!”
      瑛娘仍背对着人,她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脸色惨白。
      洪小姐点头:“谢谢你,你去吧,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于头儿领命:“是。”
      洪小姐转向瑛娘:“大嫂,我来看你了。”
      瑛娘没回头。
      洪小姐真诚地说:“那天你说你恨我,我听了真的很难过,仔细想来,你说的没错,要是没有我,你们一家人在古风村过的挺好,不会回孝兴,隆继宗就不会死……大嫂,虽然我不是有意的,但我心里愧疚,我向你道歉。”
      说着,洪小姐鞠了一躬。
      瑛娘有些动容,但还是没转身。
      洪小姐接着说:“你不原谅我,不用我帮你,我理解,可你真不应该带着孩子去蘑菇镇!你自己亲哥哥什么人品德行你不知道吗?你这不是带着孩子们入了虎口吗?再说,他卖掉了你的女儿,你应该立刻报告警察,怎么能放火烧死人呢?!”
      瑛娘回过头来,她的脸上很平和:“我没烧死人。”
      洪小姐一愣。
      瑛娘起身,慢条斯理地说:“洪小姐,那天我告诉过你,不会让你看我的笑话,这回你又失望了。我是放了火,可当时屋里边没人。说我放火行凶,那是警察弄错了,我相信政府公道,很快会放我出去的。”
      洪小姐忙问:“你,你说的是真的?”
      瑛娘回答:“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要是有谁想勾结警察陷害我,也做不到。洪小姐,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阔小姐真是得罪不起,没能嫁给二少爷就恨上我了,恨不得我被判枪毙吧?呵呵,老天爷长着眼睛呢,瞎不了。”
      瑛娘说着又回到了牢房中间,淡定地坐下,宛如一尊佛,而洪小姐却是一头雾水。
      县长办公室里,洪县长见到侄女,气乐了:“这个女人了不起呀,自从她进了大牢,我这里就高朋满座,怎么,你也来掺和?”
      洪小姐说:“我刚才去牢里看她了,她说她没烧死人。”
      洪县长不屑道:“人犯的话能信吗?”
      洪小姐争辩道:“她是个好人!我去过古风村,打听了几户人家,人人都说她好,夸她孝敬养父养母,特别能干活。以前,隆继宗就跟我说过,瑛娘是他的救命恩人,去了古风村我才知道,当年要是没有瑛娘,隆继宗真的就暴尸荒野了。”
      洪县长不爱听这些,喝着茶。
      洪小姐接着说:“你知道吗?隆继宗什么活都不会干,种地养鸡全靠瑛娘,她勤俭持家,任劳任怨,在乡下也把隆继宗伺候的跟少爷一样……”
      洪县长问:“你说这些跟她放火行凶有什么关系?”
      洪小姐愣了。
      洪县长又问:“我听说你还自己下厨鼓捣了半天,给那个女人做了饭菜?”
      洪小姐有些尴尬:“您怎么知道?”
      洪县长说:“废话,我不点头,你能进得了大牢?结果怎么样?京城大老板送的成桌的酒席,你亲眼看见了吧?”
      “那是别人送的?”
      “难道监狱还会给杀人犯鸡鸭鱼肉?”
      洪小姐有些意外。
      “送酒席的,跟这女人到底什么关系?我记得你跟隆继宗一起去捉过奸呀?”
      “那次是我被坏人利用,我和隆继宗都误会瑛娘了。”
      洪县长不屑地笑了:“误会?恐怕是被糊弄了吧?再说,她说没杀人就没杀人?警察已经勘察过现场,尸体都找到了,那还错得了?”
      “那……她会被判什么罪?”
      “当然是杀人重罪。”
      “就算她真的烧死了人,也是有原因的。柳栓子将她的女儿卖给了人贩子,为了自己的孩子放火杀人,说明她是个好娘!”
      “胡说八道!她是河姑、妖女,你老替她说话干什么?”
      “叔叔,你怎么也相信封建迷信?”
      洪县长自知理亏:“我,我是被你气糊涂了!”
      “你是一县之长,应该为这个可怜的女人主持公道!”
      “笑话,杀了人我判她无罪?别人会说我受了奸夫的贿赂!告诉你吧,我会召开公判大会,当众枪决柳瑛娘!”
      洪小姐万万没想到,她张大了嘴。
      聚贤楼二楼,仍然是水煮芸豆两壶酒,可是洪县长和延宗既不动筷子也不动酒杯。
      田契摆在桌上,隆延宗推给了洪县长。
      洪县长看着,心花怒放:“这,这真是受之有愧呀。”
      隆延宗道:“公平买卖,你情我愿。”
      洪县长突然想到什么:“噢,对。”
      洪县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我一整年的俸禄,就是太少了。”
      隆延宗接过银票,看都不看,直接放在了一旁,拿起文书:“这是买卖田契的文书,你我签字画押就交割完成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洪县长拿起小楷来,蘸着墨要签名。
      隆延宗干脆地说:“柳瑛娘与人偷奸,谋害亲夫在前;放火行凶,杀人害命在后。”
      洪县长笑了:“你娘恨这个女人,枪毙她是还隆家公道,判决文书会这么写。”
      “早一天枪毙,我娘早一天出了这口恶气。”
      “正好,七十二寨匪首鬼见愁意外落网,近日正要枪决,就把他俩一起毙了吧,三日之内,如何?”
      “好极,隆家的宗亲都会到场,为您秉公执法鼓掌喝彩。”
      “这样一来,孝兴人就都知道,我跟隆家前嫌尽释,握手言和了。”
      隆延宗笑了:“县长真是明白人,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隆家事儿……”
      洪县长接话:“就是我的事……”
      延宗起身抱拳:“多谢洪县长。”
      “我可以签字画押了吧?”
      “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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