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兴城靠近城墙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佘管家搀扶着隆夫人以及三叔公、四叔公、七舅爷等隆家一众宗亲来到了广场上。
广场上有主席台,行刑台,旁边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台子,上面支好了凉棚。
佘管家指着凉棚:“夫人,这个棚子,是洪县长专门让人给咱们隆家搭的。”
隆夫人闻言有些得意,三叔公四叔公相互对视。
三叔公问:“这姓洪的县长什么时候对咱隆家这么客气了?”
四叔公也说:“就是啊,以前和隆家不是一直……”
七舅爷赞扬了一句:“传宗他娘,你这个当家人这回算是英明,隆家家业再大,在孝兴也得和父母官打好交道。”
隆夫人笑了:“七舅爷,我不糊涂,自从洪县长走马上任来了孝兴,我就一直想跟他打好交道。可我是个妇道人家,官场上的门道,江湖上的规矩,都弄不太明白,这一来二去的,不是弄巧成拙结了仇吗?幸好老三延宗回来了……”
七舅爷好奇:“这么说,是延宗跟县长交的朋友?”
隆夫人点了点头。
三叔公赞叹道:“呵,隆延宗远渡重洋留学深造这十年,可真是没白去!”
四叔公颔首:“是啊,这才回来几天?就让隆家跟洪县长化干戈为玉帛,高手啊!”
听到长辈夸延宗,隆夫人自是更加得意。
隆夫人道:“洪县长说了,今天这个场面,就是要为隆家做主出气,各位长辈,请吧。”
众人得意洋洋,上了看台,按身份落座,隆夫人坐到了前排单独的座位上。
警察们立正,洪县长带着一众官员走上高台阶,到主席台上落座。
洪县长向隆夫人的方向张望,隆夫人也看向洪县长,两个人远远地点头致意。
没看到隆延宗,洪县长有些意外,不由自主地“哎”了一声,向旁边张望。
主席台边上站着一排警察,瘦高个佘队长也在其中。
洪县长点指道:“那个,佘小四,你过来。”
佘队长一愣,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洪县长点头:“对,就是叫你,过来。”
佘队长连忙跑上台阶,点头哈腰来到洪县长身旁:“县长,您吩咐!”
洪县长问:“我记得上次去隆家办差,好像你什么亲戚在隆家当管家?”
佘队长忙回答:“姑姑,亲姑姑!那不就在隆家当家人身边站着呢嘛,隆家的大管家。”
洪县长吩咐:“那隆夫人应该对你不陌生,你去帮我问问,她儿子隆延宗怎么没来?”
佘队长敬礼:“哎,好嘞!”
佘队长屁颠屁颠地跑向隆夫人的看台,来到隆夫人耳畔嘀咕着。
隆夫人一愣:“你去回禀县长先生,就说犬子临时有急事,没赶回来。特别感谢县长先生的关照,等犬子回来,一定让他专程登门拜谢。”
佘队长领命:“得嘞!”
佘队长要走,被佘管家拉住。
佘管家嘱咐他:“哎哎,你可得把夫人的话传明白了!”
佘队长一拍胸脯:“放心吧姑姑,这么几句话我还传不明白?”
说完,佘队长快步跑回洪县长身边。
看着佘队长的背影,隆夫人对佘管家说道:“行啊,县长先生派他传话,你侄儿挺出息!”
佘管家谦虚道:“都是您和三少爷抬举,隆家瞧得起他,县长才能瞧得起他。”
佘管家笑成了一朵花。
听完汇报,洪县长点了点头:“啊,知道了,下去吧。”
佘队长跑了下去,远远地,洪县长抬头,向隆夫人抱拳,表示无所谓,隆夫人连忙站起身,点头示意。
回到位置上的佘队长被县长亲自点了去办事,有些得意,腰杆挺的溜直。
候斩处被单独隔开,重兵把守,戴着手铐脚镣的瑛娘被押了过来。
见候斩处全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察,各个凶神恶煞,瑛娘明白,自己要被枪毙是真的了,她难以理解。
瑛娘大声地嘶喊着:“我冤枉!我冤枉!我冤枉啊!”
负责监斩的警察头大喝一声:“别喊了!”
瑛娘噤声看向警察头。
警察头命令道:“来人,把这娘们儿的嘴勒上,这么大喊大叫的,待会儿影响县长念判决书怎么办?”
瑛娘更大声地喊着:“冤枉!冤枉!”
可是已经有警察上前将她的嘴勒住,瑛娘被勒住了嘴,一时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铁链子叮当乱响,浑身是血的鬼见愁被四名警察架着来到了候斩处。
鬼见愁高声吆喝着:“爷的好日子终于到了,二十年后爷又是……”
鬼见愁突然停住了,他发现了瑛娘,而瑛娘也看见了他。
鬼见愁难以置信:“娘们儿,你犯的什么罪呀?跟爷一起枪毙!”
瑛娘哪里有心情理会他。
鬼见愁一阵哈哈大笑:“哎呀,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有这么漂亮的娘们儿陪着我!老天爷对我鬼见愁可真是不薄啊!”
瑛娘有些厌恶,扭过了头。
鬼见愁道:“娘们儿,咱俩一起升天,这是缘分!到天上咱就入洞房,咋样?哎呦,想想我就美!到了那头儿我不孤单了!来,娘们儿,让爷们儿先亲一口,亲一口!”
说着,鬼见愁就凑向瑛娘,想去轻薄,瑛娘吓坏了,直往后躲,警察连踢带拉,鬼见愁被摁在了一旁。
黄河之畔,四五辆马车的晁家班队伍正在河畔休整,每辆车上都堆着演出用的箱子,睡着了的盼娣和招娣躺在不同的两辆车上。
河边风大,盼娣醒了,摇晃着脑袋,她睡得很不舒服。盼娣慢慢地跳下车来,去推招娣。
招娣也醒了:“姐,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只听得黄河的水声震耳欲聋。
盼娣说:“这是黄河边上。”
招娣问:“姐,师父是收下了咱们,可没说什么时候教武功,过了黄河,就算是学会了武功,咋回来救娘啊?”
盼娣也着急:“就是啊,娘还被关在大牢里受苦呢!咱俩不能过黄河!”
晁天宝走了过来,问:“你们两个,醒了?”
盼娣和招娣点着头。
晁天宝笑了:“师父真是神机妙算,一碗酒,保证你们睡到今天晌午,省得你们一大早醒过闷儿来,哭哭咧咧的惹他老人家心烦。”
盼娣与招娣对视。
盼娣疑惑:“师父故意让咱们喝酒的?”
招娣摇摇头,努力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天前,在荒野一个黄土坡子下的避风之处,晁家班点起了篝火,正在休整。
晁天宝端着两碗酒过来:“盼娣、招娣,师父叫呢!”
正在啃着干粮的盼娣、招娣连忙来到晁班主面前,晁班主坐在高处,手里拿着一个小酒盅。
晁天宝拿出大师兄的做派,把两碗酒送到了盼娣、招娣手里,吩咐道:“你们俩,敬师父一碗!”
盼娣、招娣答应,向晁班主鞠了个躬,端着酒走上前。
晁班主笑了:“干啥?师父的酒在这儿呢,这两碗是给你俩准备的。”
盼娣愣了:“啊?师父,我们不会喝酒。”
晁班主瞟了一眼晁天宝。
晁天宝开口道:“会不会喝也得喝,这是入师门的规矩,这碗酒要是喝不下去,你们俩立刻走人,还想跟我们晁家班学武?没门儿!”
盼娣和招娣很是为难。
端着小酒盅的晁班主微笑地看着两个孩子:“听见没有?大师兄说了,祖师爷留下的规矩,师父也没法破啊!”
招娣咬了咬牙:“喝就喝!”
于是,两个孩子开始喝酒,但她们明显不会喝,刚抿了一口就被辣的直咧嘴。
晁天宝道:“喝喝喝,这一碗全得喝了啊,一点儿都不许剩!”
想起了昨天的事,盼娣和招娣连忙快步跑到晁班主面前。
晁班主看着两个孩子,问:“醒了?”
两个孩子点着头。
晁班主叹道:“大醉一回就算是重生了!忘掉之前所有的事,从此以后跟师兄们好好学戏,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招娣急了:“师父,不行啊,我们俩得救娘!”
盼娣也急:“是啊,师父,我们一定好好学,可是我们得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学到本事,回去救我娘!”
晁班主摇摇头:“傻丫头,我那天已经说过了,在我这里学的玩意儿,打不过警察更胜不了枪子儿,你们小姐俩,救不了娘的……”
“那也不行,就是死我们也要救娘!”招娣哭了起来。
正在这时,远处五六匹快马赶来,盼娣、招娣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见晁家班正在休息,为首之人翻身下马,一双皮靴踏在地上,来的竟是隆延宗。
幸好,盼娣和招娣说话的位置被一个马车上的大箱子挡住,隆延宗无法直接看见她们。
盼娣、招娣透过缝隙看见是隆延宗,吓了一跳。
盼娣大惊道:“师父,是来抓我们的!”
晁班主一愣,向晁天宝使了个眼色,晁天宝连忙快步跑向远处。
隆延宗身后跟着隆家的四五个伙计,他走了过来:“请问,有没有两个小姑娘跟你们戏班子在一起?”
晁家班的师弟师妹们相互看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晁天宝快步赶到:“嘿,这位大爷,您要听戏呀?来不及了,只能跟着我们过黄河了,师父有令,在黄河以东我们不唱了!”
隆延宗摇头:“我不听戏,我是来找人的,有两个姑娘跟你们在一起,交给我!”
晁天宝道:“姑娘?我倒是有几个师妹,师妹们全站出来!”
一下子跑过来四五个小女孩,都是练家子的短打扮。
晁天宝指着她们:“我的师妹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有没有您要找的?”
伙计们分辨着。
隆延宗板着脸:“你们的班主在哪儿?”
说着,隆延宗推开晁天宝,向晁班主所在的地方走去。
晁班主端着小茶壶,从车后面转了出来:“这位大爷,您找我呀?”
隆延宗一抱拳:“班主,昨天在平丰镇我看见过你们搭台唱戏。”
晁班主点头:“是,昨天小班是在平丰镇。”
隆延宗说:“我听说有两个女孩子,一个这么高,另一个这么高,跟着你们一起走了,这两个女孩子是从我家里跑出来的,请把她们交给我。”
晁班主镇定自若:“两个女孩子?哦,想起来了。闹着要拜我为师,学武功来着,说什么要砸牢劫狱救出她们的娘,真是胡闹,被我撵走了!”
隆延宗狐疑道:“不对吧,有人亲眼看见那两个小姑娘跟你们一起离开的平丰镇!”
晁班主摆手否认:“这怎么可能呢?本人行走江湖从来不打诳语。”
隆延宗威胁道:“班主,你要这么说我可搜了,我若搜出来,你就是拐卖人口,我要带你去见官,警察会判你坐牢!”
晁班主满不在乎道:“想搜您就搜吧。”
隆延宗一挥手,四五个伙计就要上去搜。
晁天宝却不干了:“我看谁敢动!”
说着,晁天宝顺手从车上抄起一把片子刀来,耍得哗哗作响,一个戏曲的亮相,就要拼命。几个师兄弟也都抄起棍棒花枪等摆好了架势。
隆延宗蔑视地笑了:“哼,看来是有鬼呀!班主,你敬酒不吃吃罚酒?”
晁班主点头哈腰,回过头来瞪着晁天宝:“混账,还不带着师弟们让开!你看看这位大爷的穿着打扮,这是贵人,咱得罪的起吗?”
晁天宝很不情愿地带着师弟们让开,这下隆延宗反而有些糊涂了。
晁班主道:“搜,搜,大爷,您请随便!”
隆延宗一挥手,下人们上前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并把两个箱子搬下来翻,发现所有的箱子里都是演戏的道具衣物之类,并没有藏人。
下人跑到隆延宗面前,向隆延宗禀报着,隆延宗觉得诧异,又在所有的箱子里巡视了一圈,确实没人。
隆延宗摇了摇头,向晁班主抱拳:“班主,不好意思,得罪了!”
说完,隆延宗带人离开,几匹马扬尘而去,他没有发现车的底部用两条布勒着,盼娣和招娣就被藏在车板之下。
见隆延宗一行走远,晁班主才挥了挥手:“天宝,去把她们放下来。”
晁天宝向盼娣、招娣藏的那辆车走去。很快,招娣、盼娣被领着从车底下钻了出来,来到晁班主面前。
晁班主回过身来:“你们认识这个人?”
盼娣点头:“他是三叔,就是他买通了县长,把我娘抓起来了!”
招娣说:“对,他和奶奶一样,都是坏人,想害死我娘!”
晁班主摇了摇头:“哼,都说穷人苦,这富贵人家,人心更是歹毒!不用问,肯定也是为了争夺家产,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晁班主继而叹了一口气:“想想师父刚才说的话吧,忘掉过去的所有事,十年之内,咱们晁家班绝不回孝兴,以免你们两个还没有长大成人的孩子再受奸人所害。”
盼娣问:“十年?师父,那我娘要在大牢里待十年?!”
招娣急了:“就是,不行啊,十年太久了,我们等不了,不能让娘在大牢里待十年!”
“你们的娘?”说着,晁班主从腰里拽出一张布告来,“这上面写着呢,你们的娘不会在牢里待十年的……”
说着,晁班主展开了布告,他不知道盼娣和招娣认字,两个孩子已经抢着凑上前去看。
招娣张大嘴哭了起来:“娘——他们要枪毙我娘——”
盼娣也哭嚎起来。
布告上,画着X的柳瑛娘的名字非常醒目。
晁班主很诧异:“这么小的女娃子居然都认字。”
两个孩子哭着跪倒在地。
盼娣哀求:“师父,求求你了,快带着我们去救娘吧!”
晁班主摇了摇头:“孩子,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今天就要枪决,谁也救不了了……”
晁班主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太阳,太阳四射着光芒,明明是青天白日,却可能有人含冤而死。
晁班主叹气:“你们娘受难的时辰应该已经到了,你们俩就对着黄河磕个头吧,送送娘……”
盼娣和招娣哭得绝望,晁班主上前架起两个孩子,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两个孩子上前两步,跪倒在黄河之畔,对着大河磕头。
盼娣、招娣:“娘——”
两个孩子叩头,浩瀚的黄河咆哮着,似乎在回应她们。
孝兴城墙广场上,一直坐在边上的警察局长凑到洪县长身旁:“时辰到了。”
洪县长点了点头。
于是,警察局长来到麦克风前大声道:“肃静——”
广场一下安静了下来。
警察局长命令道:“将人犯柳瑛娘押上来!”
通过麦克风,声音传到了候斩处,瑛娘瞪大了眼睛。
鬼见愁骂道:“奶奶的,混蛋!干嘛先对女人下手?你们这群臭老爷们儿,各个都是混蛋!你瞧瞧把这娘们儿吓的,都哭了!要枪毙先枪毙老子呀!老子十五岁杀人,生吃过人的心肝肺,这辈子身上少说也背着几十条人命,还都是达官贵人!枪毙我,让我给这女人探路去!”
监斩的警察不耐烦了:“鬼见愁,你别搅合了!带走!”警察头一挥手,两名警察拖起瑛娘就走。
鬼见愁喊着:“娘们儿,别怕,一闭眼睛的事,到了那头你可等着我啊,爷们儿马上就追来,咱俩还得拜堂成亲入洞房呢!”
众目睽睽之下,柳瑛娘被押上行刑台。
一辆汽车静悄悄地驶来,停在人群之后,汽车里的时少卿注视着柳瑛娘,只见警察上前把柳瑛娘绑了个结结实实。
瑛娘始终在挣扎着,她希望用牙把勒嘴的带子咬碎,突然她停住了动作,向隆家众人所在方向望去。
瑛娘皱了皱眉头,她不是个糊涂人,一下子明白了,隆家这么多人被礼遇来观看自己被行刑,一定是隆家想要自己的命,本来就觉得冤枉的瑛娘更加愤恨。
车窗里的时少卿愤恨道:“专门给隆家搭了凉棚?这姓洪的县长吃了隆家多少好处?奶奶的!这个从西洋回来的隆延宗跟我大哥长得一模一样,心肠可够狠的!”
隆夫人回避了瑛娘犀利的目光,她拿出了隆家当家人的高傲气势。
王婆子扶着隆万氏而来,隆万氏快走了几步上凉亭。
隆万氏假意道:“婆婆,对不住啊,我来晚了。我本来呀是想带您的大孙子一起来看妖女被枪毙,可是您大孙子他宅心仁厚,不爱看死人,怎么说都不来,一来二去就耽搁了,没赶上陪您一起走。”
隆万氏想给自己找个座,可是发现座位都满了。
隆万氏自己找话说:“长辈们都来了噢,我这个小辈的也没个座儿。婆婆,那我就站您身边伺候着吧!”
隆万氏自说自话,隆夫人也懒得理她,不尴不尬。
隆万氏瞟着台上:“呦呦呦,你瞧这妖女,要挨枪子儿了还恶狠狠地瞪您,真气人!”
隆夫人知道柳瑛娘在瞪自己,自是不悦。
隆万氏又说:“还好,今儿个县长替您解气了,您没少破费吧?您说我们这么大个隆家,之前还就收拾不了这么一个妖女,也真够让人笑话的!”
隆夫人闻言更是不悦。
此时,洪县长来到了麦克风前,咳嗽一声,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主席台。
洪县长开口了:“各位同僚、各位知识贤达、各位商界先进、各位学生栋梁、各位农牧渔工、父老乡亲,本人到孝兴主政三年有余,还是第一次主持公审公判大会,今日要判决死刑的两个犯人,一个,就是被绑在那里的悍妇柳瑛娘;另外一个,是七十二寨的恶匪鬼见愁!这两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公开枪决,就是要警醒世人,违法做恶,国法不容!”
洪县长的身后,大字写着标语“悍妇柳瑛娘,恶匪鬼见愁公审公判大会。”
瑛娘不服,她挣扎着。
洪县长说:“下面宣读政府对柳瑛娘的判决书。”
听到自己的名字,瑛娘怔住了,她看向洪县长
第二十三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