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老夫人看了一眼隆夫人：“嗯，你三儿子聪明，难怪你从小就喜欢他。没等奶奶开口呢，就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隆延宗道：“我此次不仅摸进了他们的山寨，还跟土匪头子在一个桌上喝了酒，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对付这群废物，孙儿有绝对的把握，准保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而且很快就能回来，请奶奶放心！”
隆老夫人问：“你刚才这番话，在校场上说了没有啊？”
“说了啊，我得鼓舞士气呀！”
“我估摸着你编这番瞎话，就是为了糊弄扛枪的大兵。”
“奶奶，您怎么这么说？”
“你先给我讲讲，你掉下悬崖，怎么就没死？”
“当时我从山崖下滑落，坠落间抓着一棵小树，身体吊在了半空，我紧紧地贴在悬崖峭壁上，仗着自己的臂力，撑住了身体，土匪从山崖之上向下射击，有子弹从我眼前擦过，可我屏住呼吸，一直贴在悬崖之上，直到土匪们离开。”
隆老夫人点点头：“到底是大小伙子，有把子力气呀！你二嫂要是有你这力气，我们娘仨早就顺着藤条爬下去了，也不至于半道儿掉下去，你是不知道，险些摔折奶奶的老腰！”
隆延宗笑了：“奶奶，您坐下说。”
“不急，我问你，你真的混进了土匪窝子？还跟土匪头子一起喝了酒？”
“那是。”
“那土匪头子都叫什么呀？”
隆延宗一愣：“大当家的叫云中鹤，剩下的什么二当家的、三当家的、四当家的，我就叫不出名来了。”
隆老夫人笑了：“三当家的？四当家的？二十年前，早就被你爹绑了送去官府砍下了脑袋！要不然，我们隆家怎么跟七十二寨结的仇啊？”
隆延宗愣住了。
隆老夫人拍着延宗的脸蛋：“就你这长相，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土匪，你想混进七十二寨？哼，你蒙的了别人蒙不了我！”
隆延宗尴尬：“奶奶……”
隆老夫人道：“你最多就是逮着个落单的土匪，还刚好赶上他是大当家的云中鹤身边的人，没错吧？不然，你根本不可能知道云中鹤的名号！”
隆延宗闻言傻了，几天前，他正是袭击了一个独自小便的土匪：“我是刚好逮了个落单的，他是七十二寨大当家的云中鹤的远房侄子，我审了他三个时辰，也没审出什么漏洞。”
隆老夫人点头：“这就对了，云中鹤老奸巨猾，一般土匪都不知道他的名号，尤其是你们刚刚摸上了山，土匪必然更加小心，巡逻的更严，你根本混不进去！你要是心疼你娘，就听奶奶的话，找个借口把官儿辞了，别去剿匪了，不然你要是丢了命，你娘就真的活不成了！”
隆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
隆延宗狠了狠心：“大丈夫要对得起祖宗，更得对得起国家！现在孝兴危难，我贪生怕死就是对不起国家！我爹就死在土匪手上，我不为父报仇就是对不起祖宗！奶奶，您不能陷我于不忠不孝呀！”
隆夫人红着眼圈：“延宗，你心里装着国家，装着祖宗都没错，可你要是把命丢了……”
延宗咬着牙：“娘，我承认，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得和土匪血战到底！”
隆老夫人道：“就怕你和你带去的大兵警察中了土匪的圈套，全军覆没。请问我的三孙子，到那个时候，孝兴城怎么办？土匪还不进城烧杀抢掠，奸淫妇女，烧了咱们隆家的房子，毁了隆家的祠堂，那你可就更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祖宗了！”
隆延宗大怒：“奶奶，我说了请您不要动摇军心，我绝不会失败！”
隆老夫人摇了摇头：“真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孙子，打仗不是硬碰硬的事，哎，对了，你娘是怎么把你骗回来的？她没告诉你，要破七十二寨，老太太我有锦囊妙计？”
隆夫人插话：“娘，延宗懂事，一见着我就回来了，什么都没用我讲。”
隆老夫人点头：“噢。”
隆延宗笑了：“什么锦囊妙计，就算说了我也不会信，奶奶，您想让我回来，我已经回来了，给您磕了头，也看了我娘。我娘深明大义，她一定会支持我的！”
隆老夫人摇摇头：“噢，你就直接说你奶奶老糊涂了，不深明大义，反对你得了！”
“您老人家反对也没有用，剿匪，势在必行！”
“那我的锦囊妙计你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啊？”
“就不用听了吧。”
“那你打算怎么攻上山去，你跟我说说行吗？”
“我兵分两路，从前山后山一起进攻！”
隆老夫人摇着头：“哎呀，不行，不行，七十二寨山势险峻，土匪藏在暗处打你的黑枪，你还兵分两路，你有多少人马啊？一旦队伍被打散了，那就是一盘散沙，满盘皆输！”
隆延宗想了想：“那我干脆就把队伍打散，分成十个小队，趁天黑摸上去。先消灭外围巡逻的土匪，逐渐收缩包围圈……”
“得了！得了！满山都是陷阱，处处都是绳套子，没等你们包围土匪呢，土匪先把你们逐个包围了！”
“那我就围而不战，断掉土匪下山的路，让他们没粮食，饿死在山上！”
“山上的粮食、养的猪、鸡、鸭、羊够土匪吃上两年的！”
“那我可以等到冬天放火烧山！”
“哎，就这是个正经主意，那你得等上半年吧？土匪可是有仇必报，这半年他们早就派人摸进孝兴，先点了咱们隆家的房子了！”
“那……奶奶，那你说这仗我该怎么打？”
“七十二寨土匪众多，可是这些年，真正的头目只有两个，大当家的云中鹤和二当家的鬼见愁。两人各管七十二寨一半人马，除非他们俩不和，起了内讧，你趁他们火并之机，杀上七十二寨，方可大获全胜！”
“这主意真好，可是怎么能让土匪起内讧？”
“得派一个人去施反间计。”
“哪里去找这么一个人？”
“一般的人去了也没用，除非是……这个人就在咱们家里……”
“谁？”
“你二嫂，柳瑛娘！”
隆延宗一愣：“二嫂？这可不行，我知道二嫂回来了，她才出虎穴，难道要我送她回去不成？”
“不用你送了，她已经回去了……”
隆延宗大惊：“什么？”
隆夫人也很吃惊：“娘，你说什么？柳瑛娘回七十二寨了？”
隆老夫人叹了口气，讲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时的隆家客厅，只有隆老夫人和瑛娘两个人。
隆老夫人摇了摇头：“隆家的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瑛娘问：“奶奶，您怎么这么说？”
隆老夫人反问：“你可知七十二寨挑着的大旗上写的是什么？”
瑛娘回忆着，七十二寨是有面高悬在半空的大旗。
瑛娘说：“奶奶，我记得是四个大字，可我不认识！”
隆老夫人叹道：“那四个字是‘有仇必报！延宗要带大军去剿匪，可是这一仗明摆着不好打，他一时半会儿打不赢。七十二寨必定会派出恶匪潜入孝兴，来报复隆家！隆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连男带女恐怕一个也活不了……瑛娘，这些年你可不容易，你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别让隆家连累了你！”
瑛娘道：“奶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危难之际，我怎么能走呢？您放心，我一定日夜陪着您，要死，我也跟您死在一起！”
隆老夫人抹着眼泪：“有你这么好的孙子媳妇儿，隆家祖宗真是积德了呀！其实有一个法子，可以免了这灭顶之灾……就是……奶奶说不出口……”
隆老夫人这么说的时候眼睛提溜乱转，她其实是在用苦肉计，可是瑛娘丝毫没有察觉：“什么法子？您说呀！”
隆老夫人摇摇头：“不行！不行！隆家已经够对不起你的了，怎么能再让你……”
“我？我能让隆家免遭灭顶之灾？”
“就是啊，除了你谁也做不到。”
“那奶奶就说吧。”
“不行，不行，孙子媳妇，我还是别说了，那七十二寨的土匪吃人，我咋能让你回去呀？”
“回七十二寨……”
“孙子媳妇儿，我就是瞎说，你可别往心里去……”
隆家客厅里，隆老夫人长叹一口气：“一听说要回七十二寨，柳瑛娘根本不答应，谁不明白，上吊、抹脖子、跳大河，都比回七十二寨死的舒服。”
隆老夫人接着讲述，说当时的瑛娘歪着头端详着她。
隆老夫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孙子媳妇儿，你这么看着奶奶干啥？”
瑛娘苦笑：“老人家，我柳瑛娘是您亲选的河姑，祭河没死就成了妖，对隆家不吉利。您想要我死，不难，干嘛编这么多瞎话让我回七十二寨去送死？”
隆老夫人摇头：“不是，孙子媳妇，奶奶没编瞎话啊。”
“我回七十二寨就能解救隆家？我倒要听听哪儿来的道理。”
“你难道看不出来，鬼见愁他喜欢你？那是个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鬼，我就从来没见他对谁像对你那么好过！”
“那又怎么样？”
“七十二寨在孝兴一直安插着耳目，你跟我回了隆家的事，指定能传到云中鹤的耳朵里，而且你三兄弟现在是一县之长，正要带着大军去剿匪。这个时候你回七十二寨去劝降鬼见愁，必定可以制造云中鹤和鬼见愁的相互怀疑！”
“不可能！你说了，土匪有仇必报！我从山上跑了出来，再回去，鬼见愁见了我立刻就会杀了，怎么可能制造怀疑？”
“……也是有这种可能的，这不管是什么计，倒是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奶奶，我走了，我本来就不想跟您回隆家，我得去找我的孩子们……”
“对！找孩子！找孩子！奶奶答应过你，派人去帮你找孩子。瑛娘，虽说奶奶的计策并不高明，但还是有一线希望。你若肯去施这反间计，隆家一定帮你找回孩子！奶奶我八十多岁的人了，我拍着胸脯发誓。”
瑛娘看着隆老夫人。
隆老夫人道：“这么大个家，买卖铺户遍布全省，找孩子总比你一个人顶事儿吧？”
这回，瑛娘听进去了，她缓缓点点头。
瑛娘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隆老夫人：“既然事不宜迟，我这就走，这个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你是奶奶的救命恩人，回七十二寨要是让土匪吃了，奶奶可就对不起你了……”隆老夫人流下了眼泪。
“我死了不是坏事，起码可以和继宗团聚。”说完，瑛娘扭头就走。
隆老夫人叫道：“等等，瑛娘，你……你这次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啊，万一回不来了……我们找到你的孩子，我的重孙女，你有什么话留给她们没有？奶奶记在心上，帮你转达！”
瑛娘回头：“那就请奶奶告诉她们，不许恨隆家。”
隆老夫人诧异。
瑛娘继续说道：“您告诉我的孩子们，她们的娘，七岁那年，要不是被您看上，早就饿死了，那样哪儿来的她们？在隆家祠堂里住了七年，吃得好，穿的暖和又干净，是隆家对我的恩情。祭黄河没死成，她们的爹愿意娶我，更是大恩大德！分家的事，我至今都很后悔，要是当年能劝阻孩子她爹，孩子们今天就不会没了家，流落江湖……对了奶奶，你要告诉她们，这一回上七十二寨，是我自愿去的，若挽救隆家，也算我将功补过了……”
隆老夫人泣不成声：“孙子媳妇儿，奶奶对不起你……”
瑛娘柔声道：“奶奶，我贱命一条，不值得您为我掉眼泪。还请您转告我的孩子们，长大了，都要做好人，孝敬太奶奶，奶奶……我走了！”
瑛娘说完转身就走，隆老夫人泪如雨下。
隆家客厅里，隆老夫人叹道：“一个丢了孩子的娘，真是让人心疼，她明知上七十二寨就是一个死，可她就那样答应我了……”
隆夫人和佘管家互相对视，也觉得不可思议。
隆延宗摇着头：“奶奶，您糊涂啊！”
隆老夫人叹气道：“我不是糊涂，我就是自私！谁让你是我亲孙子呢？到?节儿上，我当然得惦记隆姓子孙！我知道我拦不住你这头犟驴，才让柳瑛娘去施这反间之计！这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土匪起了内讧，七十二寨不攻自破！你剿匪大功告成，光宗耀祖，可以稳坐孝兴县长之位，永保隆家太平！”
隆延宗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二嫂会怎么样？”
隆老夫人摇头：“还能怎么样？鬼见愁生性多疑，柳瑛娘不是他的对手，必死无疑……”
隆延宗道：“奶奶，你的心也太狠了吧？！”
隆老夫人叹道：“这就是她的命！她的命本来就是我们隆家买来的！三孙子，你给我听好了，我是让小喜子亲自赶着马车送她回去的，只要柳瑛娘顺顺利利上了七十二寨，反间计都已经成了！哪怕鬼见愁立马就杀了她，云中鹤都不会相信！柳瑛娘就是一根火柴，只要她一点，七十二寨必定大乱！你只要按兵不动，等待消息，坐收渔翁之利就行了！”
隆延宗都快哭出来了：“奶奶！”
隆老夫人劝道：“孙子，你就信你奶奶的吧，你娘难道没给你讲过奶奶娘家的故事？镇南关大捷的冯子材是我娘家亲表哥，我也算是将门虎女，从小跟表哥学过孙子兵法！”
隆延宗急了：“您用二嫂的命做引子，于心何忍？我们隆家已经够对不起她了，我隆延宗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隆延宗说完转身就走。
隆夫人想拦：“哎！”
佘管家连忙追了出去。
山谷里，隆喜儿扬鞭，马车飞奔，车上，瑛娘是一副麻木的神情。奔跑的马蹄，旋转的车轮，带着瑛娘的生命驶向未知。
隆家大门口，隆延宗翻身上马，踏在石板路上的马蹄发出清脆的声音。
佘管家吩咐：“快去追！快去追！看看三少爷去哪儿了！”
有一名下人蹿上马追了出去。
隆家客厅，佘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夫人，老夫人，三少爷根本没回县政府，直接骑着马出了东门，看那架势，是去追二少奶奶了！”
隆老夫人摇头：“让他去吧，他追不上，小喜子马车赶的快着呢。佘管家，你侄子……”
隆老夫人强调了“侄子”二字：“他不是当上警察局长了吗？我既然已经把那个女人的命送出去了，反间计可不能半途而废！你叫他来，我告诉他该怎么办！”
佘管家连忙点头：“是。”
隆老夫人皱着眉头盘算着，有点儿“佘太君”的意思。
七十二寨，有土匪跑进山寨报信，他在山寨里穿梭着，跑向云中鹤的房间。
云中鹤房里，云中鹤手下四五个悍将和鬼见愁手下夜猫子、母夜叉正在议事。
云中鹤接过一个纸条，将纸条捻开来看，看着，看着，他勃然大怒，“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鬼见愁忙问：“大哥，怎么回事儿？”
云中鹤怒道：“姓洪的死了，孝兴隆家三少爷隆延宗当了县长，上一次带着警察摸上七十二寨的就是他。他已经回了孝兴，号称在山上待了三天三夜，如入无人之
第四十一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