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抓起藤条扔在延宗手里：“快点！”
延宗嗫嚅着：“我有话要说……”
瑛娘摇头：“先逃出七十二寨，保住命有功夫让你说！”
延宗本来就很难开口，这下只得放弃。
崖下树林，皓月当空，延宗和瑛娘疲惫地走着。
瑛娘叹了口气：“十几年没回孝兴了，刚一进城门，就看见兄弟媳妇站在台上帮你征兵，募捐！她那么瘦，喊起口号来却那么有劲儿！看的我这心里边热乎乎的，眼眶子也跟着热乎乎的，又听说她有了身孕，把我高兴的啊，真想冲到台上去拉着她的手跟她说，我替隆家谢谢你！坐月子的时候，二嫂回来伺候你！哪成想……”
回忆使隆延宗也是满眼的泪水。
瑛娘劝道：“孩子他三叔，你节哀啊。”
延宗点头：“凤鸣告诉我，你去医院看过她。”
“对，她还交代了我一件事儿。今天见到你了，这事儿必须得办！孩子他三叔，凤鸣想让你早点续弦。你就听她的吧？别让她的在天之灵不安！”
“我知道了。二嫂，有件大事我得告诉你！”
“是那个傻小子的事儿吧？高柴禾垛子告诉我了……”
“哪个傻小子？”
“就是高柴禾垛子交给你，在隆家养伤的那个傻小子。你没认出他来？那不就是在咱们家祠堂里长大的五儿吗？对了，那几年我只能叫他牢生……”
延宗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真没认出来？”
延宗难以置信，他回忆起与五儿接触的几个瞬间，愣住了：“这孩子……怎么长大了跟小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啊？”
“谁知道……小时候要说他是牢生，还真能糊弄糊弄……长大了，那个黑不出溜的蛮样，活脱脱像他爹高柴禾垛子，幸好没留在隆家，要不然早漏馅儿了！咋样？他的伤好点了吧？能下地了吧？”
延宗长大了嘴无法回答。
见延宗为难的神情，瑛娘笑了：“嗨！瞧我问的，那么大个家，住个伤员，哪轮到你过问？你又没看出来他是五儿。”
延宗咬了咬牙，他决定欺瞒过去：“是啊，我真没看出来，他的伤，应该好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这小子从家里出来，可把我急坏了！我就怕他有个意外，见到高柴禾垛子没法交代啊……”
延宗闻言更加心如刀绞。
瑛娘说：“我跟你一起回孝兴，把五儿领走。我听说奶奶和娘都挺好的，我就不去给她们磕头了，免得生是非。”
“……先回家再说吧。”延宗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隆夫人和佘管家的马车来到七十二寨山口，赶车的是大师兄。
高处，晁天奇带人拦住了马车：“呀……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大师兄拉住马车，他观察着，发现高处的七八个人中，只有两个人有枪，还是两条土枪。
大师兄道：“七十二寨的各位英雄，我是孝兴隆家的。我们的当家人按你们的吩咐来换三少爷回去。”
晁天奇喊道：“车上的人下来！”
大师兄摇头：“别了吧，我们夫人和大管家岁数都大了，山道她们走不了。”
小十三凑近晁天奇小声道：“天奇哥，就是这辆车，上面坐着那俩老太太，大户人家的阔太太，能走山路吗？走不动，咱们也不能背着她们吧？估计把她们伺候上山，得天黑。”
晁天奇点头：“也是……要不让他们赶车上去？”
小十三撇撇嘴：“就一个车把式，能有多大本事？”
晁天奇道：“好，你快跑，给大师姐、二师姐报信儿去，马车一到山寨里，就先拿枪瞄准这个车把式。要是有诈，立刻崩碎他的脑袋！”
小十三如台上唱戏般：“得令啦！”
小十三扭头跑了。
晁天奇冲大师兄方向喊话道：“好吧，跟着我们走！”
晁天奇一挥手，七八个师兄弟一排向山上走着，大师兄赶着马车在下面跟着。
晁天奇身后的山路上，有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露出了头。他们匍匐前进，手里都带着精良的武器。
马车里坐着的是高棒子，他手里抱着一挺机关枪。
高棒子透过车帘向外瞟着：“土匪手里的家伙够怂的？”
大师兄点点头：“不知道山上有多少人。”
马车里怎么换了人呢？原来，这是隆家早就商量好的对策。
当马车驶过城门的时候，负责跟踪侦查的小十三远远地张望着，追了过去。
城门洞里，有士兵拦住了小十三等人检查。
等小十三通过了检查，追上去的时候，城门洞里走出了用斗笠和蓑衣遮住身形的隆夫人和佘管家。
七十二寨门口，一见马车来了，晁家班的师兄弟们警觉，晁天奇带着的人一直紧跟着马车。
远远地，山寨外的山坡上，那支部队在暗处潜伏，慢慢逼近了山寨。
马车直接赶进了山寨。
大师兄对车里小声嘀咕着：“这股土匪有点像草台班子。”
车厢里的高棒子笑道：“我一直看着呢。旅长给一个连，还问兵力够不够……奶奶的，早知道就这么几个毛孩子，有两个班的弟兄就收拾了！”
晁天宝和盼娣、招娣走来，盼娣和招娣，现在是团队领袖，站到了高处。
晁天宝喝道：“车把式，这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大师兄摇摇头：“那可不行，我们按绑票上写的——送隆家的当家人来换三少爷。人送到了，我这个赶车的，还得把三少爷接回去呢！”
一直有两条长枪瞄着大师兄，可大师兄很从容，瞄准的师兄弟却很紧张。
晁天宝大喊着：“你个车把式，子弹不长眼睛，让你走，是为你好！”
大师兄一抱拳：“谢了。可带不走三少爷，回了隆家，东家也得砍了我的脑袋。”
盼娣轻声道：“天宝哥，别跟他废话了，叫那两个老太婆下来。”
晁天宝点头：“你不愿意走，拉倒！叫那两个老太婆下车！”
“好嘞！”大师兄回身冲里面轻声嘀咕着，“咋办？”
高棒子说：“先让他们把隆县长交出来。”
大师兄回过身来：“隆家当家人说了，得先看见三少爷她才下车。”
“嘿！”晁天宝有点要急，他看向盼娣和招娣。
盼娣想了想：“也好……”
晁天宝向晁天奇一挥手。
晁天奇点头：“明白！”
晁天奇带着人向内寨跑去。
七十二寨关押处，晁天奇带着人打开门，惊讶不已。
晁天奇带着人跑来：“大师姐、二师姐不好了！隆延宗人没了！”
盼娣、招娣都瞪大了眼睛，晁天宝也急了。
晁天宝刚要往内寨跑去看，大师兄大喝一声：“等会！你们这群臭土匪，不会不按规矩办事，先撕票了吧？”
晁天宝看向盼娣与招娣。
盼娣镇定道：“是又怎么样？你个车把式快滚出去逃命！车上那两个恶婆娘听着，我们七十二寨有仇必报，你们下来领死吧！”
大师兄在车上站了起来，怒道：“混蛋！快把隆县长交出来，不然你们这些臭土匪一个也别想活！”
盼娣判断着：“他不是车把式，开枪！”
一直瞄准的两人连忙开枪，大师兄一跃，一个就地十八滚，子弹打空了。
车厢里扔出两把手枪，大师兄接住手枪就开始射击。
一交上火，晁家班的弟兄们有枪的就全暴露了，一共就七八条长枪。
车厢的后堂板，被高棒子一脚踹开，他抱着冲锋枪一跃而出，冲锋枪一响，晁家班的弟兄们全都躲藏起来。
盼娣、招娣抽出手枪，加上晁天宝，他们一共有三把手枪。
盼娣叫道：“打！省着点子弹！”
双方交火，大师兄和高棒子两人已占了上风，火力压得对方抬不起头来。
突然，杀声震天，一个连的士兵冲进了七十二寨。
盼娣道：“坏了，我们中计了！”
招娣慌了：“姐，怎么办？”
晁天宝咬着牙：“跟他们拼了！”
说着，晁天宝起身连开两枪，盼娣一把拉住了他。
盼娣说：“天宝哥，自从师父和几位年长的师哥被马财主害死，师兄弟们都跟着咱们，现在来的是大部队，拼命只能把大家伙都害死！”
晁天宝也慌了：“那怎么办？”
盼娣想了想：“招娣，咱们兵分两路突围，能跑出去几个是几个！”
招娣点头：“好！天奇哥，天佐、天佑，你们跟我走！”
说着，招娣开枪掩护，冲了出去，十几个师兄弟跟着招娣向一个方向跑去。
盼娣道：“剩下的，跟着我，有枪的掩护。”
盼娣和晁天宝带着其他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后面火力凶猛，幸好师兄弟们都练过功，连翻带跳鲜有受伤，但是也有两名师兄弟，中枪倒地。
高棒子和大师兄会和。
大师兄说：“我去救县长！”
高棒子道：“我去追土匪！”
大师兄吩咐：“每间房都搜查细点，一定要找到隆县长！”
十几个跟着大师兄的士兵齐声道：“是！”
高棒子将机关枪交给机关枪手，拽出手枪来率众追出。
盼娣和晁天宝带着十几个师兄弟跑进后山树林。
远远的，高棒子对一个副官说：“你带人去追那边。”
副官领命：“是！”
副官带领十几个士兵去追盼娣与晁天宝。
高棒子判断着：“还有一股，应该是往那边跑了，走！”
高棒子亲自带队去追招娣等人。
盼娣、晁天宝等人顺着悬崖爬了下去。
追兵追至，副官下令：“开枪。”
士兵们向悬崖下面放着空枪。
副官道：“这群土匪，跑的还挺快，顺着藤条下去追！”
高棒子追来，长枪手远远地用枪瞄着招娣。
高棒子说：“带头的是个姑娘？算了吧……后面那个。”
长枪手听命，往招娣后面一瞄，“啪”的扣动了扳机，小十三应声倒地，他腿部中枪，疼得嗷嗷直叫。
招娣抱住小十三：“小十三！”
小十三摇摇头：“二师姐，我跑不了了！你们快跑吧，别管我！”
招娣急了：“不行！姐背上你！”
小十三使劲摇头：“别管我，不然谁也跑不了了！”
招娣看了看山下追来的敌军大部队，无奈道：“小十三，师姐连累你了！”
小十三道：“不！二师姐，都怪我！您信任我，派我去孝兴侦查，可是我走了眼！引来了大部队，我该死，你们快跑吧！”
招娣一咬牙，带着众人继续逃跑，小十三疼得直哭。
高棒子追来，机关枪手用枪对准了小十三，小十三吓得更厉害。
机枪手要开枪，高棒子拦住了：“别浪费子弹了，这不就是个孩子吗？算俘虏吧……”
有人上前将小十三抓获。
招娣、天奇等众人跑到了一个高处，气喘嘘嘘。
招娣看着十几个师兄弟：“师兄弟们，把枪都给我留下，我给你们断后！”
晁天奇摇头：“不行，招娣！要死大家一起死！”
招娣道：“天奇哥，你能说出这句话，招娣谢谢你！可是，上山当土匪是我的主意，绑架隆延宗给我娘报仇，也是我的主意。我不能把大伙都害死啊！把枪给我留下，我尽量拖延时间，你们快跑！”
晁天奇急了：“招娣……”
招娣打断了他：“天奇哥，别磨叽了！快带大家走吧！”
晁天奇咬了咬牙：“把枪都给招娣留下，大伙快跑！”
众人跑走后，高棒子带兵追来，招娣连忙用长枪射击，子弹落在高棒子面前不远处。
高棒子笑了：“他们根本不会打仗啊，离这么远就开枪？就算打中了，最多流点血，根本要不了命。你们也开几枪，看看他们一共有多少颗子弹。”
高棒子躺在土坡后休息，有士兵不断射击。
招娣忙活坏了，她恐怕大兵追来，一直开枪，不一会就把三条长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
招娣抓过手枪来，开了一枪，看着枪发呆，她知道里面子弹也不多了，想了想起身就跑。
有士兵向高棒子汇报：“报告，那个女的替其他土匪掩护，别人都跑远了。”
高棒子这才起身：“是吗？还挺仗义……追！就追那个女的！”
招娣跑着跑着，发现前面是悬崖，走投无路了，高棒子带着二三十个士兵成半圆状将她围住。
招娣向悬崖下张望，悬崖深不见底，她想跳，又有些害怕，她突然用枪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大声道：“别过来！”
众人看向高棒子。
高棒子冲他身边的人大喝着：“你们都干嘛呢？都把枪放下！”
众人疑惑地看着高棒子。
高棒子道：“我让你们放下，放下！”
高棒子上前去按士兵的枪，众人只得把枪放下。
高棒子面冲着士兵，向招娣的方向后退，边退边指着士兵们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笨蛋！让你们追土匪，你们追个小姑娘干嘛？一群大老爷们这么多条枪对着一个小姑娘，把人家都逼到绝路上了，你们太不像话了，她像土匪吗？”
高棒子用手点指着招娣，退着退着就已经离招娣很近了。
招娣一愣神，她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可士兵们被骂得摸不着头绪。
高棒子转过头来：“你是谁家的小闺女？到哪玩不好，跑到土匪山上来玩？”
招娣又一愣：“我……”
高棒子上前一步：“上山来玩也就算了，你还……你哪来的枪？”
招娣看了看枪：“我……”
高棒子又上前一步：“我明白了，你是被土匪抢到山上来的吧？”
招娣不知怎么回答：“我……”
高棒子再上前一步：“我猜对了！这不能怪土匪，怪你！谁让你长得这么漂亮呢？是不是土匪头子想抢你当压寨夫人啊？”
招娣无法回答：“我……”
高棒子更上前一步：“我又猜对了！哎哟，姑娘，你就别老端着枪了，这是好玩的吗？走了火可不得了，你给我吧……”
说着，高棒子一把从招娣手里把枪顺了下来，往远处一扔，有一名士兵接住了枪。
有士兵叫道：“高营长，刚才看清楚了，这女的就是土匪头子！”
高棒子笑了：“我知道，可是她一开枪，脑浆子都得出来，血池呼啦的多吓人啊？”
高棒子转身看着招娣：“是吧？”
招娣瞪大了眼睛，这才知道上了当。
高棒子问：“你看着挺俊的，干啥不好？咋当土匪头子啊？”
“你个骗子！”招娣抬腿就向高棒子踢去。
高棒子一躲，抓住了招娣的脚：“呀！踢这么高？是个练家子！”
招娣气坏了，连踢带打，把看家的本事都用上了，向高棒子一轮又一轮的袭来，高棒子左躲右闪，终于双手控制住了招娣的双手。
高棒子笑道：“招式挺漂亮，不过都是花拳绣腿，不大管用啊。”
招娣急了，用头向高棒子撞去，高棒子一躲，三招两式之后，拦腰从背后将招娣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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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