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朝闻带着军人们冲进来,二话不说,把三具尸体拖走,只是鲜血染得到处都是,仍然让人触目惊心。
钟灵颓然跌坐,茫然之中看到站在楼梯上的脸色苍白的钟玉,还有抱着头蹲在一旁的阿媛。好了,她丈夫的真面目,让她所有的家人都看到了。
席维安和面色难看的易兴华对视一眼,主动揽责:“抱歉惊扰了诸位。”
钟杰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席维安轻飘飘一句:“我的敌人太多了,是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会再惹麻烦了。”
刹那,钟灵抬起头,冷冷盯着席维安,神情难掩厌恶。
年夜饭上桌,易家人围坐,但气氛低沉冷凝,没有人开口说话,对待面前的美食个个心不在焉,唯有席维安大快朵颐,不但把顾姨分配到他碗里的涮羊肉吃得一干二净,而自己动手夹菜吃饭。
钟玉实在看不下去,猛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轰然倒地。
阿媛急忙把椅子扶起来,手也不敢放,注意着钟玉的一举一动。上回倒茶她出了错,经过顾姨的教训,她才明白了自己无意中和二小姐唱了反调,让二小姐下不来台,本来二小姐说烫,她只需要将茶杯端走,到外头走一圈再端回去,说放凉了就好。所以,这回她要小心伺候。
席维安这才抬起头,发现一桌子的人都在看他,心里倒也不是不明白为什么。
他丝毫不以为意:“带兵习惯了。”拿起酒杯,起身对着钟玉,“二妹回来这么久了,我一直忙着剿匪,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这杯酒我先敬你。”
钟玉却坐了下来。
阿媛送椅子的时机也是刚刚好。随即,阿媛对上顾姨的视线,看见她微微点头,暗暗松口气,有些小小窃喜。
席维安面对的却是尴尬,看对面坐着的钟灵,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显然没有替他圆场的打算。
于是,他不动声色道:“二妹原来不擅饮酒,是我疏忽了。”
席维安正要收回酒杯,不料钟玉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好似故意要跟他对着干。他也不恼,对钟玉的脾气略有耳闻。
吕超闻忽然跑入,禀报南京有紧急公文,对席维安耳语一会儿。席维安面色一沉,说走就走了。
席维安的大步流星,卷走了餐桌上的低气压,饭厅的灯光都似变得明亮了些。黄莹如松了口气的模样,开口劝大家吃饭。哪知,钟玉不肯放过。
“大年三十跑岳父家杀人,杀人后还能大快朵颐,谈笑风生,这种旧军阀,粗暴又无知的人,还能将文弱的女儿嫁过去,硬生生推她入火坑!”钟玉心中怒意难平,“父亲,您的心肠太狠了!”
钟玉的童年印象中,钟灵是个温柔的好姐姐,是这个家唯一不曾对自己做错过事的人。她以为父亲待她冷淡,没想到待钟灵也这么过分,难道只有他第三任太太的儿女是亲生的!
钟灵恳求道:“钟玉,我知道你的心肠其实是最软的,今天站出来是为了我鸣不平。但父亲就是父亲,一家之长,身为儿女,不可以下犯上。这些日子,你也把我的话听进去了,努力融入这个家,所以请你立刻向父亲道歉,好不好?”
钟玉十分不解:“今天席司令原形毕露,你还要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直住在娘家不回去?”
钟玉再次面对易兴华:“父亲,从前您背叛我的母亲,如今又拿亲生女儿做筹码,还装什么慈善家、实业家,不觉得自己伪善吗?”
黄莹如走到钟玉身旁,手放在她肩上:“钟玉,这些天一切不是都很好吗?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
钟玉对黄莹如冷冷一瞥:“您算是长辈,我不想口出恶言,请离我远点儿。”
黄莹如还想继续劝:“钟玉——”
钟玉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就将黄莹如推开:“我说了,别碰我!”
黄莹如没站稳,撞上了墙壁,钟杰和钟秀急忙离座去扶。
钟秀更是怒火中烧:“你干什么!”
易兴华一拍桌子,怒吼出声:“你,马上给我出去!”
“父亲要是不想听实话,那我就只能和你对簿公堂,向大家说实话了。”钟玉却决定要把一切都放到明面上来,“当年您为了筹建星华,奔波数年,外公愿意资助,您感激涕零,亲自写下了出资证明。这份证明,是有法律效力的。不过,这场官司一定会引起轰动,到时候记者蜂拥而至,追源溯流,沉渣起底,人人都会知道,你的这位太太不过是我大姐的家庭教师,趁着我母亲怀孕,鸠占鹊巢。”
钟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忿忿道:“你这样攻击自己的亲人,简直不可想象!”
钟玉一笑:“你亲爱的妈妈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母亲从未同父亲离婚,直到五年前她病逝,黄氏只是外室。你这位轰动上海的名媛,其实有个很不名誉的出身。”
钟秀就算一时不信,但钟玉说得言之凿凿,实在不像是编造出来的。她再看母亲,表情竟然一点不显得冤屈,而是沉静。
钟秀脱口而出:“妈妈,她说的是真话吗?”
黄莹如无助地看向易兴华。
易兴华对钟玉大叫:“滚!马上滚出去!”
“不论您做错了什么,您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会对您保持应有的礼节,给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吧,在您考虑的这段时间,我会住到礼查饭店,等您想通,欢迎您来找我。”钟玉冷冷扫过每一个人,悲愤的,仓惶的,痛苦的,这些表情才是这个看似美好的家庭真正的样子,如她这十年来的感觉。
看钟玉翩然而去,易兴华恼火地将眼前的火锅扫到地上,汁液流了一地。
团圆饭饭吃着吃着,却像是要散伙了。
第5章 暗箭冷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