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办的事办成了这样,还敢说那幸氏对我们毫无影响。那贱人一日不死,想动傅朝生就没那么容易。那两人今日里应外合,愣是让我筹备许久的计划付诸一炬!若是那贱人毫发无损,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芳华连连磕头,意欲将功补过:“大太太息怒,芳华知道怎么做了,大太太放心,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出任何意外了!”
天边惊雷肆虐,骤至的闪电将张氏额半边脸照得煞白。
从傅宅出来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幸晚之披了一件单薄的衣衫,虽是夏日,寒气还未退,外加她走得急,也未曾带雨伞出来,如此一来,她还没走几步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夜已然深了,路上没有人,幸晚之循着暗淡的光,一直往城郊走。
漆黑的夜路,恍若很久之前。说来,她和傅朝生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那时她被他擒住,双手不得动弹,他身上有好闻的桃花香,闻上一下人就要醉了。
她却不愿意再去想与傅朝生之间的种种,大抵过了今晚,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之间的往昔,都是笑话,尘埃而已。
幸晚之是不自觉走到那家废弃的宅子外的,院里的桃花应当早就谢了,可院子的木门竟是没有锁。
院里的桃花落得一个不剩下,转眼她和傅朝生竟相识了这样久。
初次,就是在此地,她与他隔着一扇门,他拒她千里之外,也是那一次,他翩跹如画中人物,只此一眼,她便夜不能寐。
傅朝生说她欠他一个答案,可这答案俨然再明显不过。
她若不是爱他,今日又怎会心如死灰。
她茫然在雨中伫立良久,下一刻,有伞横在了她的头顶。
她没有说话,身后的人亦没有说话。
他们就这样僵持了许久,直到天边再次被惊雷划破,她才被人蓦地扯到右手边的屋檐下。
“你怎么到这里……”
傅朝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她冷冷地打断了,幸晚之没有看他,却是用质问的口气问道:“为什么?”
他一愣。
她自顾自地苦笑了起来。
“傅朝生。”她没有叫他相公,傅朝生的心微微一沉,“告诉所有人你不爱我,你不想碰我,让我被世间人耻笑,你很得意吗?”
傅朝生静静地望着她。
“却蝉说得对,你是留了我一条命。我应该感激不尽才是。”她抬起头,被雨水淋湿的双眸紧紧地盯着他,似是要将他烧出几百个窟窿才罢休。
她突然伸出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裳,傅朝生手中的伞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被风吹远了。她用尽力气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灰色石墙上,手还是扯着他的衣裳,一下都不敢松。“可是傅朝生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难过。”
她的眼睛还红肿着,他伸手想为她拭泪却被她狠狠地推开。
幸晚之颤抖着肩膀,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我看来,晚之,人命是最重要的。”
“保住了命,然后呢?然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只是顶着一个虚无的头衔,不过是你们傅家争夺权势的棋子,你就是希望我这样活着的么?”
“你要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幸晚之捂住自己的脸,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他伸出手,却始终不敢去触碰她单薄的身子。
她像是一只摇曳在暴风雨中即将凋零的花朵,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亲手将她救活。
“傅朝生,你要我这样活着,可我不要。你要我这样成为你的妻子,可我不要。你要我安安分分老死在傅家,可我告诉你,我不要!”她又想是一头爪牙锐利的野狼,逼迫他同自己靠近,“我不会如你的愿,我也不会如傅家和幸家的愿,你们越是要轻贱我、踩碎我,我就越不会让你们得逞!”
她悲极而怒,傅朝生却知道,她是在挽回自己最后的尊严。
在这样博弈里,她一旦卷入其中,就没有可能抽身而出,不到最后粉身碎骨,她就永远得不到长久的安定。
幸晚之如此,他傅朝生亦是如此。
他们都是官宦之家的子孙,生来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他一度想认命,直到幸晚之用遍体鳞伤的自己告诉他,命若天定,她便破了这个天,他才倏忽间对她新生敬畏。
即便是此时此刻,她抓狂地想要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与怨愤,即便她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她依旧目光决然,冷得像是今晚的暴雨。
“傅朝生。”她声音喑哑,喊他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
她往后退了两步,抵在身后的石柱上。
“那天你说,我还欠你一个答案。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告诉你答案。”
“嫁给你,是我这一生最悲哀的事。”
“分毫的快乐都没有,更别提福分了。”
傅朝生觉着自己的心忽的裂开了一个口子。
“凭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凭什么我要看你们傅家的脸色,生活得如此战战兢兢?”
“凭什么我要把自己的一生错付在你这样的男人身上?”
“不稀罕!傅朝生!你带给我的这些我分毫都不稀罕!”
她用尽了胸腔的最后一口气说道:“傅朝生,我要休了你。”
第43章 暴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