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异。
他的胳膊上还在汩汩流着鲜血。萧静姝目光看向他手上匕首,此刻,似乎才后知后觉,察觉出口中的铁锈气味。
她舔了舔嘴角,对着韩兆扬眉。
韩兆心中挣扎数下,而后,他跪下来,受伤的手臂撑在冰凉地上,他哑声道:“圣人,臣深夜来此,是因着天花之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给孤治病,才会过来,割伤自己的手腕,给孤喝血?”
“……是。”
韩兆跪在地上,殿中的药香不知何时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是初秋凛冽寒意。
韩兆道:“曾得过天花之人,被视为不详。臣当初隐瞒此事进宫,便犯了欺君之罪。因此,臣不敢直接同太医说出此事,只能深夜偷偷为之。方才,圣人饮下臣许多血液,到如今……应当是无事了。”
他的声音沙哑。沉默等待着她的宣判。
萧静姝看着他,忽然歪了歪头。
她忽然笑起来。
“你这般忠心,孤又怎会怪你?只是……方才的那些血,真的够了吗?”
她问着话,韩兆诧异抬头。
萧静姝指了指他胳膊上的两道伤痕:“若孤没猜错,其中一道,应当是新伤,且皮肉没有外卷,这新伤上的血液,该是还没来得及喂给孤的。韩元,你的忠心,难道便只有一半吗?”
韩兆心脏一跳。
而此时,萧静姝已是走上前来,拿过他手上的匕首。
她的手微温,柔软,带着暖意。韩兆还未来得及反应,萧静姝已然用那匕首,在他手腕上又割了一道。
第三道伤口,往外渗出鲜血。
萧静姝随手从案几上拿过茶盏,挤压着他伤口,让鲜血一滴滴落入茶盏之中。直到装了大半盏,他的伤口也不再流血——
萧静姝低头凑近,伸出舌尖,轻舔一下韩兆的伤口。
她的舌尖温软。
韩兆心跳猛地一窒。
萧静姝唇舌还未离开他手腕。她抬起丹凤眼,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那一眼,魂飞万千。
明明那是圣人,明明对方是个男人,但此刻,韩兆却是浑身蓦然僵硬,那日的记忆,方才才拼命压下,此刻,却又控制不住,再度涌来……
他呼吸急促。
萧静姝微眯着眼,如若一个餮足了的女妖。
他只觉自己心神都被摄住。几乎全副感官都集中在那条手臂上,集中在被她啃噬的那一点上。殿内幽冷,他感觉不到了,地面坚硬,他感受不出了。就连眼前的一切,都已变成黑白。烛光昏聩,他在这一片温软之中,魂飞魄散,心神俱无。
而便是在此刻——
忽然,一声殿门被打开的响。
萧静姝唇舌还贴在韩兆手上,一个小太监,提着药箱,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一切,险些叫出声来。
全副感官在这一刻轰然回归。眼前原本几乎变得黑白的一切,一瞬间如倒退般忽然有了颜色。韩兆大口呼吸着,而这时,萧静姝已经转过头来。
她看着殿门,嘴角还淌着鲜血。她面容冷肃,低喝道:“滚!”
“是,是!奴婢,奴婢这就滚……”
那小太监慌不择路,仓皇从地上把刚掉下的药箱捡起,没头没脑出了寝殿。离开之前,他还匆忙关上了殿门。韩兆喉头滚动几下:“圣人,方才那位公公,似乎误会了些许……”
“误会什么?”
萧静姝此刻已然起身。
她手上把玩着那盏鲜血,斜靠在龙床上,却并未喝下。
她抬起眼,斜斜看韩兆一眼:“你放心,他要活命,就不敢乱说。孤还需要你留着清白的名声,跟沙秋明的那位绿萝姑娘在一起,为孤打探消息。韩元,你的忠心,孤看到了,孤很满意。孤乏了,你出去吧。”
“……是。”
韩兆周身的温度,在萧静姝说出“绿萝”二字时,轰然回归。他仿佛从一个氤氲的幻境,骤然回到人间。他躬身离开。他才退出寝殿不久,寝殿一角的房梁上,忽而有一个黑影闪下来。
那黑影静静停在萧静姝身后。萧静姝并未回头。她转动着猩红的茶盏,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方才你看到韩元过来了?你看到他拿匕首,却没阻止?”
“……是。”
傅行回答:“圣人命臣潜在寝殿中,看是否有人趁着这次天花之事,想要毒害圣人。臣先前看到韩元拿出匕首,本想上前,但想到先前之事,觉得或有其他可能。臣估量着,若他真的动手,臣可在他得逞前制住他,便未动作。再然后,臣便看到了他给圣人喂血的一幕。”
他的声音低沉。
萧静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她看着杯中的鲜血:“得过天花后被治愈之人的鲜血……傅行,这种法子,你听说过没有?”
“……臣,未曾听闻。只是这韩元……”
“嗯?”
“臣先前,在他拿起匕首时,呼吸不慎乱了一下。那声音很轻,寻常人决听不到,但韩元却立刻从帐中出来,四处睃巡。还是臣趁他不注意,小心打开了一扇小窗,才打消他的怀疑。臣怀疑,韩元会武功,且身手,或许不在臣之下。”
“不在你之下?”
萧静姝诧异出声。她转身看向傅行:“你的功夫,是在凛州自幼练出,世上身手如你者,恐怕没有几人。仅凭这一件事,你便可确定?”
“是。”
傅行低头:“方才他进来时,脚步沉且无声。那样的步子,臣听不错。若是粗浅功夫,决计到不了那种境地。”
他话语肯定。
萧静姝眯着眼睛,脑中忽然想起,她先前才醒来时,看到韩元的那一幕。
那时,她便觉得他与白日不同,脸上似乎更方正了些,但后来再一看,又和平素无异。
那时的她并未多心,只以为是殿内昏聩,她先前未看清楚。但而今,结合着傅行的话……
一个身怀武功,容貌有异的人。
如一个普通太监般,小心谨慎入了养心阁。而后,却在有机会之时,并不杀她,而是救她。
这件事……
还真是比她想的,更有意思。
第16章 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