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敢深思。
韩公公,是她一个人的,她不敢去和那人争,她争不过。因此,她只能自欺欺人着,觉得那是因为圣人对他格外宠幸……
而如今,这真相,似是掩不住了。
他身上细细闻来,竟还有养心阁寝殿檀香的味道。
绿萝慢慢站起身来。
她手在身侧用力握紧。她艰难开口,每说一个字,都能感觉到喉中血气:“这药……是圣人为您解的吗?”
韩兆没有开口。
他沉默看着她。
绿萝用力呼吸着。她只觉阵阵昏眩,呼吸都好像不够用:“您的毒,是圣人为您解的吗?是因为这些,您才会如此被宠幸,成为御前太监……”
她说着话,突然之间,像是再忍不住。
她趔趄一步,几乎跌倒。
她扶住那老树。
树上还有未死的秋蝉,传来凄厉蝉鸣。
她抬起一张被汗水泪水濡湿的脸。散乱发丝被泪痕洇着,紧紧贴在她额上。她上前,想要抓住她:“韩公公,您告诉我,您告诉我!他逼你了……他怎能如此!……”
“绿萝。”
韩兆忽然出声。
绿萝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通红着眼,怔怔望他。
韩兆轻声道:“是我自愿的。”
此刻的情形,已然无法解释。她已认定他和萧静姝有染。
而事实的情况,方才在溪边……
韩兆闭了闭眼。
绿萝此刻神态癫狂,若是他不说是自愿,她的模样,像是要做出些疯狂的事。倒不如用萧静姝的名头,让绿萝离开。
绿萝的动作僵在那里。
她大睁着眼,怔怔看着他。
眼前的男人隽朗挺拔,萧萧肃肃。在这短短几日的梦中,她便曾无数次描摹着他的模样。
他决不会是会心甘情愿委身他人的人。
纵然也是阉人,但他决不会……!
他终究还是已经不信自己了。
绿萝心中一片剧痛。
她突然惨笑一声,伸手想要去抓韩兆的手掌。
那手停在半空中,她自嘲一笑,缩了回来。
她抬手放在自己胸口上,含泪盯着他:“韩公公,您知道现在,奴婢最希望什么吗?”
不等他回答,她的肩膀已然耸动起来。
一行泪,顺着她狼藉的面上落下。
“奴婢最希望,现在宫里有和您不对付的人……想要杀您。现在就有人闯进来,拿着剑,要您的命。这样,奴婢就能挡在您面前,用自己的命,换下您的命。而当奴婢被杀死后……您也可以掏出奴婢的心来看看,看奴婢今夜对您说的,到底有几分谎言。”
她说着话,趔趄后退了一步。
她身上还只有亵衣,狼狈不堪,她的外袍,此刻已经散落在院门口的地方。
她转过身,老树又落下几片泛黄的叶。绿萝走到院门口,将脏污外袍,披在自己伶仃的身上。
小院的门开了。
她独自极慢地走了出去。
有过路的宫人看到她的模样,惊愕开口:“绿萝姐姐!你这是……”
绿萝没有出声。
她一步一步,走向了自己屋中。
今夜漫长。
暗流汹涌的,不仅是养心阁,还有未央宫。
柳淑婵从中秋宫宴回到寝殿后,便一度咳血不止,奄奄一息。
莲蕊熬了好几回药,喂着她喝了许多,却还是不见好转。
莲蕊哭着,泪水滂沱:“娘娘,奴婢去请太医吧!您身子这样差,却迟迟不肯见太医诊脉……”
“无事。”
柳淑婵疲倦着摇了摇头。
她半靠在床上,喉中又是一片腥甜涌出。
她胸口翻涌,仓皇抬手掩住口鼻。
再放下手时,手心便是一滩猩红血迹。
莲蕊还在一旁哭着,她凝望着这滩血,低头惨笑。
请太医又有什么用呢?她这是心病,太医施针喂药,又如何治得好。
今夜在中秋宫宴上,她看得清清楚楚。
原本齐新柔有孕,风头就极盛,而今夜,齐新柔献上那什么账册……
她看得出来,圣人是极欢心的。
更不用说齐国公今夜也极得圣心。
齐新柔青春貌美,母家得力,又以有孕之身为圣人立了这样的大功。
她似乎再也无法用“圣人不来,是为了她母子安全”来诓骗自己了。
从上次到现在,近乎一月,圣人都未曾来看她一眼。
而今夜宫宴,圣人的目光,更是从未在她身上停留。
寝殿内死气沉沉,帐中似乎都有了丝腐朽的味道。
柳淑婵心中一片酸涩。
她这后位……如今看来,竟这样可笑。可是子深,他的太子之位,会不会在齐新柔的孩子出生之后……
她不敢去想。
莲蕊哭得她心乱。
她撑起身子,想要把莲蕊身上的安神药喝下,强迫自己入睡。
而便在此时,门口忽然传来一声通报:“禀皇后娘娘,有宫人求见。”
宫人?
柳淑婵一怔。
如今未央宫门可罗雀,谁还会来?
她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从门外进来。
那人到了账前,同她行了礼,而后,他摘下兜帽。
一张面白无须,和善富态的脸,显露在柳淑婵眼前。
柳淑婵喝药的动作骤然一顿。
这人……
竟是沙秋明。
第31章 一切都变了[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