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秋明身子一僵。
萧静姝话语平静，却不容置疑，望着他。
自她坐上皇位以来，她手上最大也最忠心的筹码，便是金吾卫。
而看守宫门，正是金吾卫的职责之一。
红露是青楼女子。这样一个人，因着沙秋明的一句话，都能半夜从宫门进入，那便说明，金吾卫中，一定出了叛徒。
眼下，马上会有大乱。
陈王欲反，说不准何时便有动作。
萧静姝无法忍受，在这风雨欲来之际，自己的手下，还有身怀异心之人。
沙秋明脸上堆了笑。
他道：“圣人……”
这事，确实让他为难。
若是他将金吾卫中那些投靠了他的人供出，那以后，其他宫人或侍卫再要投靠他，心中，便一定会有疑虑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一向是为他人效忠之人，最为忌惮的事情。
沙秋明在宫中立足，除了那喜怒无常的“圣恩”，靠的便是对手下人的施恩。无论底下如何残暴，明面上，他的名声，都是极好的。
萧静姝此举，是要他断他自己的后路。
沙秋明白胖的面皮抖动了一下。他谄笑着：“此事奴婢确是不知。圣人……”
“沙秋明。”
萧静姝嗤笑一声，叫出他名字。
她把那血书拿起，掂了掂。
随着时间推移，布帛上的血字渐渐干涸。她冷笑着：“孤能说这份血书是真的，那就也能说，这份血书是假的。太子和贵妃同时落水，此事……若无有心之人推波助澜，莲蕊一个小小宫女，缘何却能搅弄风云到如此地步？”
她斜斜一眼，看向沙秋明。
她是在威胁他。
如果他不说出具体宫门，让她查处了那些守门的金吾卫，揪出其中毒瘤，那她，便会重做一份血书，当做莲蕊的遗言。
而那新血书里，说的是沙秋明指使，或是陈王指使……
都是可能的。
她之所以没这样做，只是还暂且留着沙秋明一条命，看他是否还有其他的用途。
他若配合，皆大欢喜。而他若在她的第一条命令中，便阳奉阴违，避而不谈。
那她，也就没有留他的必要了。
这事，萧静姝明白，沙秋明也必然明白。
他面上难看地笑了一下，萧静姝好整以暇，望着他。
沙秋明咽了咽口水。
半晌，他跪下身来：“……禀圣人，红露，是从西五偏门而入……”
“只有西五偏门吗？”
萧静姝挑眉。
沙秋明苦笑一声，应了声是。
金吾卫内部，便如铁桶一般，滴水不入。西五偏门的那几个金吾卫，还是他借了傅家那位小少爷的名头，才得以用上。
傅行幼时，曾带着幼弟傅容在上元节玩耍，因着人多，不慎让傅容走丢。自那以后，许多年来，傅家一直在寻找那幼子。
而直到半年以前，傅容，终于被傅家寻了回来。
傅容走失多年，傅行爹娘早已身故。傅行律下严格，对他人都不假辞色，唯独对这个幼弟充满愧疚，于是常常纵容。傅容性子乖张，他私下里收了沙秋明许多财物，然后便假传傅行的命令给了西五偏门的其中两个金吾卫，说若有可疑人出入，那是傅行的安排，让他们放行便是。
如此，沙秋明才得以出宫，会见陈王。
原本，沙秋明想着，傅容这条线，还有大用。但如今，他被逼着将西五偏门说出，萧静姝只要稍一调查，便能知晓是傅容所为。到时，傅容也会恨他泄密，不会再同他合作……
沙秋明咬了咬牙。
陈王是狼，眼前的圣人，又何尝不是虎。
他在这两个凶兽之间，若要自保，便只有一个法子。
那便是，先借虎除狼，而后，再用狼要对付虎的法子，亲手，将虎除掉。
先前，陈王曾说起圣人小腿之事。
按他的说法，萧远之幼时，两条小腿处，都该有大片褐色胎记。
而钱全不可能撒谎。眼前的圣人，小腿处，应当是光洁无垢的。
沙秋明昨夜回到养心阁中，不多时，便想到了那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可能。
……是了，先前他一直忽视，圣人自半年以前，习惯上，便似乎有细微变化。那变化很小，他伺候圣人的时间短，初时忽略了，但现在想来，却都是有迹可循……
加之数月以来，圣人几乎未再召幸嫔妃。
唯一一个承了圣恩的齐贵妃，只一次，便有了身孕。而头三个月，明明是胎像最不稳的时候，他杀死那会泅水的太监前，太监向他汇报，还说亲眼看着齐贵妃的肚子撞在湖石上头……
但从叠翠宫不久前传来的消息，齐贵妃腹中胎儿，却是无事的。
……这样的撞击，若是真的胎儿，不可能安然无恙。
而结果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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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旧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