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变故突然。
周围剩下的陈地兵士还有金吾卫，一时间，都停下动作。
战场之上，是尸山血海。
萧遥之便站在这层层尸体之中，站在这猩红血河之中，挟持着陈王妃，一步一步，朝齐王马匹走去。
城楼之上。
萧静姝目光沉沉。
方才萧遥之倒下时，她便觉出有些不对。
而直到陈王妃触景生情，走到尸体身边，她才霍然明白，萧遥之之死，有诈。
萧遥之不知陈王妃背叛的原因。
在他看来，此事便是陈王妃突然发难，陷他和萧静鸾于危险之中。
而他对萧静鸾，明显关心至极。方才只是将人拽上城楼，他都一时乱了方寸，被她抓住把柄。
而现下，他将要死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最后想要看一眼的那个人，又怎会是被他痛恨的陈王妃，而不是萧静鸾？！
萧静姝电光石火，意识到这点时，却已经晚了。
而今，萧遥之已挟住人质，而他身前的陈王妃，颤抖着，说出了他的要求。
萧静姝面上沉郁。
她微微偏头，对韩兆道：“可能射中他？”
此刻，萧遥之距离城楼不远，若用沉些大些的弓，由武功卓绝的人出手，按理，是能射人的。
韩兆看着下面，半晌，微微摇头：“他和陈王妃挨得太近，箭射出后，只要他反应灵敏些许，便可立刻用陈王妃挡箭。”
他声音亦低沉。
萧静姝眼中风潮涌动。她抓着城楼上砖石，手背上有青筋暴起。她冷笑着：“萧遥之好算计，陈王妃亦是好算计……”
陈王妃方才那般龌龊心思，她只稍想，便能猜到。
底下，目之所及，尽是尸体。其中，又多是陈地兵士尸身。萧静姝深吸一口气，才要出声，身侧，韩兆突然低低开口：“但臣和萧遥之，当有私仇，是以，臣亦可一试。”
他微微后退一步。
他的手掌，抓住了原先便立在城楼上的，那张三石巨弓。
巨弓沉重。韩兆用力提起，四目相对，只刹那间，萧静姝便已明白他的打算。
他愿意弯弓射箭。
佯做是他自作主张，在萧静姝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因着那莫须有的“私仇”，突然暴起，射向萧遥之。
这一箭，若射中萧遥之，自然是好。但，即便是射中了陈王妃，陈王妃身死，那金吾卫便可再无顾忌，一拥而上，杀了萧遥之。
眼下，陈王妃明面上，是忠义之士，陈王已然为国身死，若萧静姝再为杀敌，枉顾陈王妃性命，那她残暴寡恩之名，势必传遍天下。但，若是韩兆出手，是他突然发难而为，那，只要萧静姝后面对他的惩罚，能让众人满意，整件事，于萧静姝，就无损了。
昔日陈王作乱之时，陈地兵士曾挟持住傅容和齐安林夫人。
那时，萧静姝便曾想用此法，诛杀陈王。
但在韩兆犹豫之间，她便已失去良机。
而今，时移世易。
眼下情形，却和当日一般无二。
大雪纷飞。
落在韩兆年轻的脸上。
他目光沉沉，眼中映出她的影子。这一次，是他主动提出，他愿用此计，换她安宁。
方才，金吾卫杀敌之时。
陈王妃搅局之时。
她临危不乱，敲响战鼓之时。
她从未畏惧。
她大声唱着战歌。她用力敲到手腕阵痛。她站在猎猎狂风之下。她知晓，各人有各人手腕。而她，一定要赢，也一定会赢。
但现在，身下还是尸山血海，鼻尖，甚至都能闻到浓稠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
她对着他黑沉的眼。
被风雪抚过的眼眸，忽然彷如，重新有了几不可察的温度。
周围宫人都在战战发抖。
风吹起她身上衣衫。大氅上狐毛狂动着，遮住她脖颈、下颌。她低声道：“你可知，此举一出，后果如何？”
陈地的兵士，可能会撕碎他。
陈王妃如今尽得贤名。到时，纵然是她——
她亦可能，保不住他。
雪落在他眼睫上。
韩兆低头，跪地。
他道：“臣同萧遥之当有私怨，是以，萧遥之控制宫廷时，臣才会逃出在外，不在宫中。臣，是圣人的臣子。还望圣人先下城楼，而臣，万死不辞。”
第121章 弯弓，射箭[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