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勿要再说。”
萧静姝微微抬了抬手,止住众人议论。
她道:“至于先前韩元所言,督察司一事。”
她的话语顿住。
一双淡漠无情的眼,扫过殿内每一个大臣面庞。
其中,惊骇有之,恐惧有之,不安有之,忌惮有之。
萧静姝将这些情绪尽数收入眼底。
她道:“既是逆贼韩元所提,那孤,便更不可采纳,以免被有心人,钻了空隙了。”
“圣人圣明!”
此话一出,众位朝臣俱都心头一松。
明明还是四九寒冬,极冷的时候,萧静姝却分明看见,有人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
众臣都跪下来。
高呼圣人,高呼圣明。
“臣等定竭尽所能,尽忠职守,绝不负圣人厚望!”
今日朝会,因着韩兆之事,耗时甚久,结束之时,已到黄昏。
萧静姝回养心阁的路上,额上似还有青筋迸跳,疼痛不止。
今日的说辞,是她自韩兆走后,想了整整一日,方才想出。韩兆有能力取走季汝云锦,是个好借口,但要让朝臣彻底消停,便需得先给他安一个欲设监察司的名头。
她许久以前,便想过监察司之事。
但眼下,朝臣们已被她逼得极紧,她若立时再夺权,恐过犹不及,会生动荡。
是以,此事她一直押后。
而现在,将事情提出,说到削权,朝中众人果然人人自危,彷徨不已。
到了此时,她再将韩兆抛出,韩兆作为她口中,监察司的提起人,由他顶了除夕宫宴罪魁祸首的罪名,便是最恰当不过了。
韩兆是罪人,那么,监察司便不会被立。而若季汝是罪人,韩兆无罪,则监察司一旦设立,对他们的威胁,会比一个忠心的藩王更大。
说到底,这些大臣只是想借题发挥,用这机会,砍掉萧静姝左膀右臂,让她更孤立无援。
而现在,她将另一只虚假的手臂伸出来,在他们面前自己生生断掉。恩威并施,天衣无缝,他们自然,便只能感恩戴德,不敢纠缠。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而她的目的,亦已达成。
季汝和绿萝,今日已经启程回陈地。一切都安稳度过,季汝果然对她感激涕零——
但一股深深的疲惫,却如潮水般,朝萧静姝涌来。
夜色渐渐深了。
有浓重的黑夜一点一点涌来。
包裹着她,让她浑身难以动弹,让她沉在这勾心斗角,利益倾轧之中,身不由己,生死沉浮。
步辇在寝殿门口停下。
萧静姝迈步下去,坐到案几之后。沙秋明传了膳,她随意用过几口,便开始批阅奏折。时间到了深夜,沙秋明往殿内看了几次,萧静姝都仍在原处,如同不知疲倦般,困囿在案牍之间。
沙秋明犹豫一下。
到底还是上前。
“圣人……”
他轻声说:“夜深了,您明日还要见傅大人,还要其余事情……”
“无妨。”
萧静姝未曾抬头:“今日朝会晚了,这些奏折,孤要看完。”
“……是。”
沙秋明不敢再劝。
只小心退到殿外。
外面的风声一阵一阵。
萧静姝蘸了朱墨,想要再批,却发现,笔墨干涸,写字,竟有些枯笔。
她微微抬头,砚台内,已经没有朱砂了。
“韩元,研墨。”
她几乎是习惯性地叫了一声。
而后低头,想要再去批阅。
但下一刻,她笔才触到奏章,她身形微微一顿。
她慢慢抬起头来。
只见门口,沙秋明小心翼翼站在那里,噤若寒蝉,躬身看着她。
其余宫人,也俱都守在殿外,不敢出声。
……已经没有韩元了。
今日一直忙碌。
她几乎忙碌到,自己要忘掉此事。
但而今,只不过缺了些墨汁——
风从殿外出来。
鼓起她袍袖。
浩大衣衫之内,是高瘦身躯,除此之外,空空荡荡。
只余冷风。
只剩冷风。
沙秋明赔笑道:“圣人……”
“嗯。”
萧静姝微微低头。
她敛下眉眼,这般,她目之所及,便又只有奏章上,国家大事,锦绣文章。
她未再看那砚台一眼。
她的笔还悬在原处。
半晌,她道:“沙秋明。”
“是。”
“研墨吧。”
第150章 恍惚[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