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屋之内，半晌无人出声。
桑隼长长呼出一口气。雾气在他嘴边氤氲着。
他说：“阿单狐狡诈阴险，又无所不用其极，若真拿了狼牙，又有接壤草原的地利之便，不会不用。狼牙过去一直都是父亲贴身带着的，阿单狐那日骗我过去，想要借机也除掉我，若当时，狼牙还是被父亲放在腰间，或是其他地方，一定已经被阿单狐拿走。”
“父亲虽然不在军中任职，但他向来机敏。阿单狐说，父亲是被他威胁着交出狼牙，然后自杀的。其实，他应该是说了一半，有另一半未说。父亲应当是在阿单狐没注意的时候，将狼牙吞入腹中，然后告诉阿单狐，狼牙紧要，他没有带在身上，而是放在他房中某处。父亲武功不弱，阿单狐不敢让父亲出去拿狼牙，只能先威逼他去死。父亲为了王，只得自刎，而后，阿单狐原本想的，应该是把我也杀了，而后，再悄无声息，寻到狼牙，掌握大权。”
桑隼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在流血了。
冰屋里气温极低，几乎要将人血液也冻住。他脸色苍白，几乎没有半点血色。
桑延听着他的话，只觉仿佛有一种偌大的不安和惶恐包裹住他，这惶恐太大，甚至超过了对桑隼话中内容的震惊。
桑延道：“大哥，先别说了，我们先出去，你受了伤，这里你扛不住……”
“不。”
桑隼平静地摇了摇头。
他说：“大良人就要攻来了。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在这里，和你把事情说完。桑延。”
他看着他。
那双浅色的瞳仁里，似乎有许多未尽之语。
半晌，桑隼道：“我猜到父亲是为了保住狼牙，才不得不吞它入腹，但我却有私心，一直不愿毁坏父亲的尸体，借此将狼牙取出。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不得不决定的时候了。桑延，你过来。”
桑延的脚好像灌了铅。
但他无法违抗大哥的指令。
他沉重地走过去。
桑隼低低咳嗽了两声。他说：“你来推开棺盖，将父亲的肚子剖开，把那枚狼牙，拿出来。”
“大哥！”
桑延失声叫到。
他双目中有猩红颜色。
他嘴唇颤抖，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桑隼已经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桑隼指尖冰凉，几乎不像人的体温。他不容置疑地，领着桑延的手，去触摸桑延腰间的刀柄。
“用你惯常的佩刀。”
桑隼平静地说。
“用你的刀，划开父亲的肚子。到时候，这把刀上，已经沾染了父亲的血，你就再不会在拿这把刀时，有任何懦弱，有任何狠不下心，干不成的事。”
“我不能……”
“你能。”
桑隼虚弱而冷酷地说。
“若无狼牙，西夷便无法存续。这是父亲也不愿看到的。你难道希望父亲自杀而死，连灵魂也不要，得到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如果你连这都不敢，那你算什么父亲的儿子，王的近臣，我这些年来，教出的，又是一个怎样失败的东西！”
他说得没错。
这些年来，桑伯忠心耿耿一直在楼麟身边，教导桑延最多的，反而其实是桑隼。
而西夷尚武，因此，向来认为，自杀是懦弱者的行为。自杀而亡的人，死后，灵魂也没有归处，会被鹰神所厌弃。桑伯当初迫于形势，不得不自戕，就是为了王和狼牙。若是桑伯连死后灵魂都不顾也要保住的东西，就这般流落，那他纵然灵魂飘散，又怎能甘心？
桑延的眼睛越发通红。
他艰难道：“大哥……”
“快做！”
桑隼严厉吩咐着。
他明明虚弱至极，而桑延则高大挺拔，年轻而富有生机。但在他的面前，桑延的脊背，却似是慢慢地佝偻下来。桑隼催促道：“快些！你要等到大良人也追过来，杀了我们吗！”
“……”
桑延无法再犹豫。
他颤抖着手，推开冰棺棺盖。
尸体腐烂的味道彻底冲出，弥漫了整间冰屋。桑延眼中有泪。他举起那把已经卷刃的长刀，慢慢地，刀尖停留在桑伯的肚腹之上。
桑伯的尸体，面容平静，躺在冰棺之中。
他被整理得很好
第279章 长大[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