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的伤口都被衣物掩盖。若是忽略四散的尸臭味，几乎会让人以为，他还在沉睡。
桑延双目含泪，转头看向桑隼。
桑隼眼神犀利，毫不容情。
桑延转回头来。
他紧咬着牙，胸口起伏，将刀尖往下重重一划！
利器破开血肉的轻响传来。
桑延浑身几乎虚脱。
他曾杀过许多人，也听过许多次，这般刀入血肉的声响，但没有一回，如今日这般，震耳欲聋。
或许是因为在冰屋中被放置得太久。
桑伯的血好像也被冻僵，并没有从肚腹处流出。
桑延不知何时，已满脸是泪。而桑隼在他身后，冷酷地催促道：“把手放进去，把狼牙找出来。”
事已至此。
狼牙必须寻得。
桑延脑中几乎阵阵昏眩。他似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又似是不知。他把僵硬的手伸到桑伯肚中，那似坚硬似柔软的触感几乎令他绝望。他在那一堆血肉中翻找着。直到他手上的体温，把桑伯内里冻僵的血慢慢煨暖，有细密的血液，凝着血块，流淌在冰棺之中。
桑延的手终于拿了出来。
他手上，握着一枚脏污不堪的狼牙。
桑隼看着那狼牙，闭了闭眼。他说：“这枚狼牙，桑延，你要收好。西夷而今正当大难，这枚狼牙，便是西夷重新崛起的希望。当日，王和父亲刚刚殒命，我猜到狼牙的所在，却不敢拿出，除却不忍毁掉父亲尸首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西夷的狼牙，向来是由王使用。只有王拿着它，才能调动兵力，行使大权。但王已经不在了。我若取出狼牙，号令兵士，便会让人猜测，或许，是桑家谋害了王，是桑家想要夺权。若这种念头在兵士中滋生，那西夷，将会人心散乱。但现在却不同了。现在，西夷刚和大良打了一仗，还败了，失去了并州。是以，这时，若是你拿着狼牙，再带走王的尸身，悄悄回到草原，便可以说，王是死在今日的战乱之中，被大良人杀死。而临死之前，王将狼牙交给你，让你接替他，统领西夷。”
桑隼的声音平稳极了。
他说：“王可以在战时战死，却不能在没有战乱的时候，在大营里因为内斗无端死去。并州紧挨着凉州。阿单狐在凉州，一定已经虎视眈眈。主部想要从凉州借道去草原，已是不可能。但若是人少，却可以从小路通行。桑延，你带着一些精锐又忠心的人马，从小路逃回草原。你带着王的尸首，那逃回去的举动，便不会被人看作是懦弱避战，而是忠心耿耿，要安置保护好王的尸身。到时候，只要你速度够快，聚拢一些草原上散落的西夷散部，还有之前留守在草原上的族人，你照样可以重新聚拢起西夷，做名正言顺的西夷王。西夷或许会一时颓唐，但绝不会就此一蹶不振。你武功好，又有狼牙和护送王尸身的功劳，必然可以服众。到时，你一步步发展，便可以灭掉阿单狐，再在日后蛰伏，应对大良……”
他一句句说着。
那惶恐绝望不安的情绪，浩浩荡荡，包围住了桑延。
桑延好像看到一只狰狞的巨兽，在朝他扑来。那巨兽初时还朦胧，但随着桑隼的话语，巨兽越来越明显，那可怖的，滴着涎水的獠牙，几乎就在他眼前。
桑延从不怕草原上的任何巨狼。
但他害怕此刻的桑隼。
这是得知王和父亲死时都没有过的，浩大的恐惧。就好像能够支撑着他的最后一根柱子，也要在他眼前，轰然倒塌。
他颤抖着开口：“大哥……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为什么会做西夷王？我不做王，我只做大哥麾下的将军。我辅佐大哥，重新聚拢西夷。我做不了王，大哥，不要这样说……”
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
高大的西夷青年，此刻却仿佛一个手足无措的孩童。
桑隼喉间痛楚，又克制不住，剧烈咳嗽了两声。这次他来不及掩住口鼻，有猩红的血液，从他喉间吐出。
殷红浸染着脚下的巨大冰块。
桑延牙齿都在打颤。
他茫然又绝望地蹲下身，去触摸那块血迹。血已经被冰块冻得发凉，坚硬地抵在他指尖。
桑隼微微叹息了一声。
嘴唇上的鲜血，将他面容也染得有几分妖异。
桑延恐惧着抬起头来。
而桑延轻轻抚过他的头顶。他没有看桑延，他的目光看着冰屋的某处，好像在透过那一点，看着什么过往的时光。
“桑延。”
他轻声地，叹息着说了一声：
“你该长大了，也不得不长大了。”
第279章 长大[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