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搀扶着桑隼上马,而后带着一群人从小路离开时,并州王府内的火光,才刚刚升起。
王府内多有珍奇。
那些绫罗绸缎,锦绣树木,都会成为这场大火的燃料。这场火,会把昔日并州王的痕迹抹除,会把这段时日,西夷主部生活在此的痕迹抹除,而大火的浓烟,也会阻挡大良兵士的视线。这场火,便是一条天堑,能短暂为桑延等人,求得回草原的时机。
韩兆在队伍中,跟在其后。
一路奔波了两天。直到穿越了大漠,又险之又险,避过了好几拨凉州阿单狐的人,他们终于回到了草原。
眼下正是春日。
草原上的荒芜还未完全退却,但已有喜人的绿意,渐渐在枯草之上蔓延。桑延浑身上下脏污不堪。他的马上,绑着一副棺木。棺木中,便是楼麟已经腐朽的尸身。
他原本想和桑隼共乘一骑。
但桑隼坚决不肯。
桑延知晓,他是担心万一被追兵追上,自己带着他,无法逃生。他知道,大哥情势很不好,这几日在马上颠簸,大哥常常咳血,到最后,竟然到了在兵士面前,也无法掩藏的地步。
但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着桑隼的身体日渐衰弱。
他幼时便得意。成年后,更是恣睢肆意。他从未有过这样无助的时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如大漠里的流沙,他拼命想要握住,却还是从手中,一点一点滑落。
连日奔波,桑延面上也瘦了一圈。
原本英俊明朗的脸,眼下因为瘦削,变得越发棱角分明,竟显出几分不苟言笑的冷肃来。草原上草长莺飞,但他身后的众人,也没有一人,脸上有丝毫喜色。
他们带去攻打大良时,有数万大军。
而这一波跟着桑延回来的,不过千余众。
日头明亮。
草原上的阳光,向来比其他地方明媚。
不远处,隐约可见王帐的影子。桑延微微勒了勒缰绳,马的脚步,登时慢了起来。
一只蝴蝶落在他的肩上。
蝴蝶鲜妍。而他被晒黑的面上,殊无半点表情。远处,有眼神好的族人发现了他们的踪影,有人欢笑着叫起来:“王带着勇士们回来了!是王要回来了!”
那声音隐隐约约。
慢慢地,地平线处有更多人兴奋地从帐子里跑出来。甚至有心急的人,已经骑上了马。一个少年一马当先,策马扬鞭,从王帐所在的地方,驱马赶了过来。
“二将军!”
那人一眼先看到桑延,咧嘴露出个露着白牙的笑。他道:“你怎么在前面?王不会生气吗?你们带了大良的什么好东西……”
他话未说完,已经看到桑延马上绑着的棺木。
他面上神色骤然一变,不可置信抬起头来。
桑延面上全是细小伤口。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能够承受。但当看到族人的目光时,却还是遏制不住,心里的绝望和痛苦。
“布日格。”
他哑声唤着那少年。
他说:“王不在了。王被大良人杀死。死前,他将狼牙传给我,他让我,替他报仇。”
他声音嘶哑。
布日格愣在那里。他身后赶来的那些族人,也都愣在那里。
无人开口。
桑延策马慢慢上前。尸臭味从他身后的棺木传来。族人俱是沉寂一片。半晌,不知是谁突然嚎哭了一声,随即,那些哭声越发震天,一人跪下来,对着天空痛呼道:“王!”
“王!”
许多人都跪下来。
目之所及,全是朝天空举着的手臂。桑延翻身下马。他背着棺木,脖颈上悬挂着狼牙,一步一步,从族人中走过去。
“王!”
“王!”
两边的人还在呼喊着,哭泣着。
那声音震天。仿佛是在给旧王送葬,又仿佛,是在为新王宣布着登基。
桑延等人回到王帐的第二天,他当着众人的面,焚烧了楼麟的尸身。
而后,又在火将熄时,焚烧了桑伯的尸体。
西夷人向来喜爱在篝火旁饮酒跳舞。但今日的火最大,却无人欢笑,更无人作乐。
桑延在桑隼的坚持下,已经穿上了西夷王的服饰。
棕色的皮毛斜着盖住他的胸脯。就好像,将他最柔软的,心脏的地方,禁锢保护着,在坚硬厚重的皮毛之下。
众人拥护着他,成为了新王。
而这段时日内,从并州成功逃回来的,陆陆续续又有几千兵士,重新回到了王帐之中。
这些兵士许多都被阿单狐追击过。
是以,身上伤痕累累,虽是青壮,但短期内,却竟是难以再作战。
桑延安排了人为他们养病治伤。而他,则分出人手来,慢慢尝试着开始归拢西夷散部。他手上兵士不足,暂时不敢触碰稍大些的部族。这些事情,他都是初次上手,难免殚精竭虑。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拿这些事情,去请教桑隼。
大哥的身体,已经够糟了。
大哥不该再为这些事情,损耗自己的生命了。
桑延小心翼翼呵护着桑隼帐子周围的安静。他得到了族人们进贡的一点好东西,都要佯做不经意的样子,往桑隼帐中送。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桑隼的身体,似乎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之势衰颓下去。
这感觉让他恐慌。
他几乎想要把自己的大帐也搬到桑
第280章 草原[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