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姝的话语平静而从容。
她道:“他要做王,那便该知晓利害。哪怕他不拿出解药,孤也还有两年时间。这两年,若孤力攻草原,西夷便将民不聊生。大良而今国力确未完全恢复,但西夷损伤更甚。大良是不想耗,而西夷,则是耗不起。更何况,哪怕孤身死……”
“圣人!”
傅行急急出声,打断了她。
萧静姝微微笑了笑,并未计较傅行的失态。她道:“便是孤不在了,不是还有傅将军吗?桑延应当知道,傅将军对孤忠心耿耿,必然会为孤报仇。给出解药,则西夷生。捂着解药不给,则西夷死。更不必说,一旦他当真做出不给的模样,韩兆自然也不会再为他卖力。这笔买卖,桑延如今,算得清。”
她又饮下一口茶。
茶汤倒映着她的眉目,平静无匹,似是再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傅行微微抿了抿唇。
先前韩兆和他说出圣人中毒真相之时,曾经告诉过他,只要他放自己去西夷,每个月的解药,他会请桑延相帮,送到大良来。
那时傅行便有猜测,桑延对萧静姝和韩兆,应当,是有善意的。
而韩兆和萧静姝都中了毒,桑延却选择配合韩兆将解药送到大良,那么显然,这么善意,更多的,是对萧静姝。
萧静姝对自己在西夷的经历并未说太多。
但有些事情,傅行能猜得出来。
萧静姝面容和萧远之有七八分相像。
哪怕韩兆会易容之术,但她要在西夷生存下来,还要能够降低西夷人的戒心,顺利逃出,那便极有可能,萧静姝在西夷,恢复了女子身份。
而桑延会对一个女子如此违逆他大哥的意愿,设法相帮,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桑延对萧静姝,动过心。
傅行敛下眉眼。
他明明不想问,但他胸中忽然似有什么在暗涌。在催促着他,一点一点,缓慢侵蚀着他。
这话是大不韪。
甚至是在明明白白告诉萧静姝,他猜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心中似是涌起比当初,发现萧静姝曾和韩兆有过什么时,更浓,更长的酸涩。
傅行低声道:“圣人,不伤心吗?”
这话有些僭越。
傅行并未抬头。
他呼吸似比往常沉了几分,却又被他生生压住。他道:“而今的西夷王如此作为,圣人莫要……因此伤神。”
萧静姝微微挑了挑眉。
只片刻,她便明白了傅行的意思。
他察觉出,桑延曾经对她有意。
也明白,曾经桑延的爱护珍视之情,到现在,已经被利益纠葛,牵扯得面目全非。
桑延恋慕过她。
而今,却也为了权势大局,为了他自己的,更想得到的东西,为了他自己肩上的责任,毫不犹豫舍弃了她。
她是被放弃,被抛下的那一个。
傅行从来都不愚蠢。
他能想到这些,萧静姝并不奇怪。
这是帝王私事,原本,并不该由傅行置喙。但大约是因为今日除了齐安林,萧静姝心情好。又或者,是今天的太阳太明亮,而大帐之内,袅袅燃烧的熏香,太过温柔静谧。萧静姝顿了顿,出声道:“傅行。”
“圣人……”
“孤以为,你应当知道的。这本就是寻常事,又有何可伤心的,不是吗?”
“……”
傅行仍低着头。
他呼吸急促了些许,又被他强自压下。
萧静姝转着茶盏,慢慢道:“他过往的情绪,是真的。而今的权衡,也是真的。但归根结底,感情又如何能和利益相较?人这东西,向来如此。再深的感情,往往都抵不过自己的私心。孤是要打西夷,甚至,若西夷不降,孤还要除西夷,杀桑延。而倘若是楼麟和桑隼还活着,孤也会一起杀了他们。桑隼设计害孤,楼麟也想利用孤。但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和孤有什么深仇大恨。而孤,其实也并不多么恨桑隼,多么恨桑延。”
萧静姝轻轻笑了笑。她道:“因为若是易地而处。倘若孤是他们,孤大约,也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选择。”
“立场不同,便要各自为政,各为其主。孤是大良的圣人,那便无需谈论个人的感情,孤和西夷,就是天然对立。人和人之间,因利而聚,因利而散,因利,又互相敌对,不死不休,说到底,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市井之中的贩夫走卒,高位之上的掌权之人,皆是如此。孤从未指望过,因为‘情之一字,令人对孤如何效死。唯有利益交换,才是最寻常,也最可靠的事情。”
她说得平静。
但傅行心中,却仿佛被她这些话重重割下。
那刀不快,却一下一下,慢慢撕扯着内脏肺腑,疼痛更甚凌迟。
他恍惚之间,想起曾经的事。
曾经,在养心阁内,议事殿中,他跪在地上,肯求萧静姝,救下傅容。
他知道她当时境况艰难。
但他亦对傅容有愧。
他无法舍弃傅容,无法眼睁睁看着幼弟去死。他恳求她,而她最终,答应了他。
在那一刻,他除却愧疚,心中不可为外人道的,其实还有过一丝卑劣的快活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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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答案[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