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慕毓骐的灵柩便随大军一起回到了京城。全军上下皆是一片素缟，白幡满地，隐隐还夹杂着哭声。从进入京城的管辖范围开始，慕毓定便不肯再骑马，怀中抱着慕毓骐的灵位，一步一步走在大军前头，往日明亮的凤眸中再无神采。慕钰之身穿龙袍，腰间系了一条白色的带子，双目通红，领着满朝文武等在城楼门口。而恭怡亲王妃司徒惠霞则是一身白衣，满头青丝披散在肩上，鬓边簪了一朵素花。泫然欲泣地远远立在人群之后，全靠着身边婢女的支撑才能站稳，整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皇上——”慕毓定抱着牌位，走到城楼下，重重地跪倒在地，压抑许久的男儿泪喷薄而出，“臣弟有罪——臣弟无用——”
“老九——”慕钰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步一步走到慕毓定面前，死死盯着自己的弟弟，死死盯着他怀里紧紧抱着的灵位，几乎是颤抖着双手，触摸到灵位上那暗红色的字体，只觉得滚烫，“老七……老七他竟然……”
“皇上，是臣弟失职，臣弟没有尽到一个副帅该尽的责任，没有保护好七哥，都是臣弟害死了七哥！”浑身的力气几被抽空，爬着来到司徒惠霞的面前，伸手扯着她的裙裾，不忍抬头，“七嫂，对不起，是我——你杀了我吧！”
司徒惠霞注视着失态至极的慕毓定，死死咬着下唇，不吭一声。尖利的指甲齐掐在掌心，疼痛感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氤氲出一小块一小块的红色。一旁的侍女不敢出言提醒，只好暗自努力掰开她的手掌，却终究只是徒劳。整座城楼前寂静的可怕，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忍去看那抹形单影只的白色。良久，司徒惠霞才弯下腰，双手按在慕毓定的肩上，对上慕氏子孙特有的凤眸，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王爷……王爷可有……可有留……留话下来？”
“七哥说……说对不住你！”手探进衣内，抽出一块沾满血迹的锦帕，塞到司徒惠霞手中，“七哥之说让我把这个，无论如何……都要交到七嫂手中……”
素净的帕子早被鲜血浸透，上面还绣着并蒂莲花，如今却带着慕毓骐的血迹，早已干透凝固的血迹又回到了她的手中。死死地攥着一方锦帕，挥手示意身边的婢女退下，仰起头，任由风吹乱了头发，穿过人群，慢慢行走到宣帝的面前。
“恭怡亲王妃，发生这样的事，朕也很心痛。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节哀，切不可太过悲痛！”
“皇上也会心痛吗？”满眼都是恨意，泪水顺着瘦的脱了形的面颊流下，“皇上若是心痛，又怎么会派王爷领兵出征？”
“王妃，你糊涂了吗？这可是皇上啊！”
“糊涂？本宫一点都不糊涂！糊涂的是你们这帮蠢材！是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挺直了脊背，冷眼环视群臣，嘲讽的目光从每个人面上掠过，“谁都知道王爷没有实战的经验，他根本不精通排兵布阵，对于用兵之道，他甚至比不过年轻的宁亲王。人人都知道，明寒宫变之后，皇上对王爷早有杀心，只不过不愿在史书上留下这么不光彩的一笔，这才几番忍让罢了。如今，最会领兵打仗的九章亲王没了，你们便趁着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向皇上进言，称了你们的心，也如了皇上的意！”
“恭怡亲王妃，朕念在你丧夫的份子上，不同你计较！”帝王的威严显在脸上，凤眸中不带一丝温度，“一群不长眼的奴才！自家主子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还不快将王妃扶下去歇着！”
“你们谁敢动本宫？”司徒惠霞从袖中抽出一支白玉簪，锋利的簪头抵在喉间，“皇上当真是好本事，王爷尸骨未寒便要急着对臣妾下手了！慕钰之，你可敢对天起誓，你命王爷出征没有夹杂着半点私心，你敢不敢对着所有人承认，你从没想过要他的性命？”
“够了！”杀意从凤眸中一闪而过，宣帝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攥成拳，“司徒惠霞，单凭你方才的几句话，便足以灭九族！”
“九族？”司徒惠霞仰天大笑，眼泪肆意在脸上流淌，沾湿了鬓发，贴在脸上，显得极为可怖，“若说灭九族，皇上又何尝不在臣妾的九族之内呢？慕氏子孙能逃掉哪一个？皇上这么说是要灭了慕氏王朝吗？”
话音未落，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的众人纷纷议论开来。一方面感叹恭怡亲王妃对天峪的咒诅，另一方面又都怀疑，向来温良淑德的司徒惠霞是不是因为骤然丧夫而得了失心疯。慕钰之冷冷注视着司徒惠霞，他甚至想要一个用力掐死她。司徒惠霞丝毫不惧，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显得愈发萧条，令人忍不住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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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