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勤勤有一副灵巧的舌头,说起中国话叽里呱啦不打磕绊,可念起英语总有一股乡里乡气的味儿。
当时,她硬着头皮答应王健,也看不下去向南难怅的脸色,继续给学生上英语课。
王健只要遇见她,就问她音标钻透了没?发音有没有优美点?每晚上背熟英语单词的任务完成没?
李勤勤这才后悔不迭,这个语感不是后天一时能训练出来的。当初脑子一热,接下的这块烫手山芋,竟成了她扰乱难眠的心病。
连文军的小车屁股冒烟开出校园,李勤勤竟松了口气,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不一样啊!王健在课堂间踱着碎步,背着左手,扬着一张明亮的脸,抑扬顿挫地朗诵英语课文。神情自若,发音标准,和电视里高鼻子洋老外可以媲美。
李勤勤在家里靠着回忆,模仿王健讲课的姿势神态,嘴巴一张一合,自我感觉还可以。莫非一进来,她就赶紧止住嘴。
莫非只要听见她说一句英语,就笑的一脸狰狞,鼓掌喝倒彩。
李勤勤在王健临走前的头一晚,终于想到一个办法。找盘空白磁带,把王健朗诵课文的声音录上,上课时回放。
可是录音机从哪来?王健哪有时间录出三个年级的课文?她拿着录音机上课会不会遭到学生排斥?一夜她都没睡着,这些问题缠绕在她脑子里,她没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从办公室出来,李勤勤转悠着去找王强。
录音机的事回家找莫非批点经费,托人从靖安就能买到,不难办。可录音的事,还需要王强出马,不然老连还不得恨死她?
王强没回办公室,下课了还在教室给学生讲题。她果真死性不改,被家长越投诉越犟劲,班上大多数学生都跑了,少数几个围着她,她的热情依然不减。
李勤勤心里暗自慨叹,看着她窄窄的肩膀支楞着,低头专注地在草稿上验算讲解,不忍打搅,转身出了校门。
莫非听说要买录音机,半响没有说话,鹰钩鼻耷拉了,眼眉挂了难色。
“行不行啊?给个话!”
李勤勤推了他一把问。
“老太爷在乡上输液花了几百块了,还不见起效,我想带他去靖安县医院瞧瞧。这录音机暂缓一阵买,行吗?”
莫非说的是实话,他父亲躺在炕上喉咙呼噜呼噜响,身子骨瘫软无力,脸颊挂的二两肉全没了,眼窝深陷,张着鸡爪似的手要吃肉。
李勤勤坐到炕沿边,脚跟踢着土坯墙边,唉声叹气。
莫非父亲的病是无底洞,乡卫生院的大夫抹着眼角屎说的话,莫非听得一清二楚,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每天背着父亲按时去输液,回来熬中药,家里几间矮房子充满浓浓的药味儿。
“别治了,白白浪费劲儿。还是想法让老人吃好喝好,带到城里各处转转,散散心,尽到孝心就行了!”
李勤勤没有抬眼,语气咬得很重,慢慢重复了一遍大夫的话。
“你是不是巴不得?那是我亲爹!我妈走时不瞑目,我答应好好照顾我爸,她才松开手走的。”
莫非双眼充血,逼近李勤勤吼道。
李勤勤往后躲去,手在身后狠劲撑住,扬起脸,对视着莫非。
她心有多强,命就有多薄!
原指望饭馆赚点辛苦钱,先翻修厨房洗手间,老天总不会随人愿,老太爷见天往卫生院扔钱,积蓄很快就见底了。
学校里,王健回到靖安肯定不会回来,以她的能力去县一中二中教英语都富富有余。
李勤勤的心也不安分了,想趁着没孩子抓紧提升业务水平,想办法考进靖安小学。
她和莫非的眼神直对,满含怨屈,愚孝就是眼前这样的男人!
他要治,不管任何代价都要让老太爷活下来,哪怕像现在痛不欲生地活着!
莫非心头一凛,李勤勤脸颊的雀斑像黑蚁翘起四足,冲着他来。
他收回身子,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院子。
大门哐啷一声,惊得李勤勤手掌一软,倒在炕上。一股腐烂的气味钻进她鼻孔,她扭过头,看见莫非父亲头顶冒着热气,眼睛血红,一道混浊的鼻涕挂在嘴边。
老人眨巴眨巴眼,干瘪的嘴唇蠕动,难闻的气味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李勤勤竖起耳朵,努力去听,终于听清楚:“回学校吧!”
老人说这一句话耗尽了力气,脑袋软塌塌搁在枕头上,深陷的眼窝没了亮光,宛如一尊嶙峋的山丘,立在炕里头,守着经年累月的寂寞。
第45章 民政局见[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