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教育局的头儿，把儿媳妇从遥远的乡里搅和回家，退一步，回来教书也行，家里原也不指望她磨锅做饭的。
连文军母亲在靖安城里多年，养尊处优，保养的比同龄人显年轻，衣料质地高档，头发高高盘起，手腕一副翡翠镯子剔透玲珑，扬着头走得威风八面。
她一脚跨进教育局大门，浑身的高贵气质让办事员一震，以为上头来视察的领导，迎上来礼貌地询问。
“你别浪费我的时间，我找你们局长。”
连文军母亲看见一个黄皮蜡瘦的小丫头，没发育好的模样，不耐烦地说。
“局长今天去县里开会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找其他领导解决。”
办事员上班三年，没见过这样张狂的上级领导，仅存的一点敬畏之心没有了，客气而冷淡地说。
“你们能解决吗？要是能解决我就不会亲自来，这教育局的门槛还是高啊！”
连文军母亲扶了一下发髻说，她寻思着向南被拒之门外的凄惨，尽力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势说。
“我带你去会议室等吧！有纯水，有开水，还有茶，你看需要什么呢？”
办事员说着，不等她回应，顾自前面带路往会议室走。
连文军母亲恨恨地看着办事员薄纸似的背影，突然发飙道：“等着人死吗？你们的会重要还是人命重要？”
几个办公室的门口同时探出头来，有一张圆润的脸闪了一下就立即缩回去了。
正是王小慧！
她怀孕了，反应有点迟钝，听见门口吵嚷的声音有些耳熟，竟是想不起来。好奇地想窥查个明白，发现是连文军母亲，惊吓不轻，快速缩回脖子，已被连文军母亲看见。
“那个谁？文军的朋友王什么慧来？你出来给他们说说，倒底怎么回事。当初没人愿去的地方，我儿媳妇最听话，服从分配就去了。这几年了，我听说她教的学生都攒劲很，有说是上清华的料子。还有个小丫头，英语说得比外国人还好听。可我儿媳妇呢？落了一身毛病，一肚子苦，生病了没人管，住院了没人问，你们这上头人的心都是石头吗？”
王小慧在门里听她如此说，悬着的心落下来，老太太是为儿媳妇而来的。现聘老师工资的事虽不是她一个人说出去的，但她还是有些怕，这几天都有人来找，她早吩咐办事员一律挡回去了。
“姨，你进来说话吧！”
王小慧拉开门甜甜地叫了声，然后慢悠悠走出来，抚着肚子笑笑地看着她。
连文军母亲被晾了半天，怒气一触即发，再看见王小慧安逸圆润的孕妇模样，想起王健瘪瘪的肚子和罗江南支支吾吾说起向南的病入膏肓，由怒转悲，竟然落下泪来。为儿子以后的无依无靠伤心，为连家至今没有后伤心，还为世道的不公平伤心，刚才还傲然挺立的富家妇人瞬间就变成耋耄衰老的老太太了。
她这一哭不要紧，中气十足的哭声招惹来许多路过的人，听见这座暗晦的楼里传出老人悲哀的哭声，纷纷涌进来看稀奇。
王小慧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紫，立在一群看热闹的人前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想要上前宽解一番，又担心肚子里的娃娃受到惊吓，左右为难。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办事员一看，她的能力已经不能控制场面了，嗵嗵上楼去请示领导。
连文军母亲哭出来，心里的惆怅倒缓解了，抹了两把泪，对着围观的人，扯直嗓子陈述她的紧要事：儿媳妇在北八乡教书，苦扒苦挣，几个钱不够养活自己，女儿跟着让风吹得皴皮洋芋蛋一样，几年没有见涨一分工资，两口子长年两地分居，公家不能这么残忍吧！该照顾就得照顾呀！以后谁还敢去乡里教书？那里的娃娃一样是国家将来的栋梁么，不能光偏袒城里的，暖气供着，楼房住着，老师抬脚就能回家休息。北八乡的老师都累成重病了，还得讲课，不然看病的钱都没有……”
连文军母亲越说越气，恨不得现找几个作证的人，她四顾一番，发现没有认识的人，她又后悔没有计划好，该拉上王健一起来，或者更多的北八乡老师，人多力量大嘛！
人群外面站着一个中年人，脸色黯淡如暴风雨前的天空，两道剑眉笔直竖起，眼眸深邃凝炼，身板端正，听着连文军母亲的控诉，黑脸愈加阴沉。
“秦局长，我不知道你回来了……”
办事员怯磨着轻声说。她刚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见人群外面的秦局长，她踌躇着不知该往哪儿走。
中年男人倒背着手，脚步坚毅地走出教育局大门，招手叫来还没离开的司机，说了声“去北八乡”，就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第82章 半路杀出程咬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