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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积非成是[2/2页]

解连环 满碧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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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过重玄楼,且出恭离开都没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如此短的时间想要往返山海苑行凶作案自然是不可能的。那日钟绍京带着自己与剑斫峰只走了单程,且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其次是钟绍京,仪式结束后,他带北冥鱼去了山海苑,将其交给了那名被杀的女官后,便折返至重玄楼,其后便与众人一处。有没有可能钟绍京监守自盗呢?薛至柔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即便有这种可能,钟绍京方把北冥鱼交给那宫人便将其杀害抛尸,放北冥鱼入湖,随后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回到重玄楼,可要如何解释凝碧池当夜一直风平浪静?第二天一早,她来给嗣直祈福时北冥鱼才跃出水面袭击李隆基父子,显然其入湖的时间不会太早。
      所有人当中,唯有孙道玄一人,自始至终待在湖对岸山海苑内的亭台里,给苑中各种飞禽走兽作画,身旁亦没有人作陪。看了那日钟绍京的出入记录,薛至柔本以为定能找出其他人同样具有作案的可能,未料依照大理寺的笔录推演一番,竟仍是只有孙道玄有作案的可能。难道真的是孙道玄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这皇宫之内天子脚下犯下杀人夺命的罪行?
      如今随着自己愈发深入调查,孙道玄的嫌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薛至柔带着疑问,翻开了那另一份卷宗,便是与孙道玄近日有过来往之人。
      果然,孙道玄倒是与她一样,接触的人很杂,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无一不有。旁的皆没什么,只是看到叶法善的名字赫然在列,令薛至柔颇感意外。案发后她曾问过叶法善,那老头可是斩钉截铁表示自己与孙道玄未曾谋面的。
      带着诸般疑惑,薛至柔驰马赶往行立坊的凌空观。身为两京最大的皇家道观,凌空观几乎占了大半个坊,余下不过三两家小户人家,售卖些供香供果,聊以糊口。
      马上就快到宵禁时分,薛至柔匆匆拾级而上,恰好遇到剑斫锋与几名大理寺官员走出门来,薛至柔不理会他们投来的眼光,径直入了观去。不出意外,叶法善应当正在静室整理道经,薛至柔便赶向后院。
      才拐过回廊,敞开门坐在案几处的叶法善便看到了她,笑着招呼道:“我们的‘捧心西子来了,身上的伤如何了?”
      看来叶法善也知晓她挨了窝心脚的事,还这般开玩笑。薛至柔翻了个白眼,回道:“且死不了……方才大理寺的人怎的来了?”
      叶法善与薛至柔四目相对,因为年事过高,他眼皮微耷,眼珠亦已混沌,目光却仍明澈,有种洞悉世事之感:“至柔丫头,你可也是要来问贫道,是否见过那孙道玄?”
      薛至柔亦不避讳,诚然道:“从大理寺得到的名单,孙道玄月前曾数度来此拜访,师兄也数次与他见面,可那日至柔问起,师兄为何却说与他不相识?”
      叶法善哈哈笑了起来,捋着近乎全白的胡须道:“是啊,那孩子确实常来,也曾与贫道谈经论道,只是他说自己名叫‘鬼手,从未提起过什么‘孙道玄啊。方才剑寺正已来问过,记录在案,至柔丫头若是不信,找他一问便知。”
      “‘鬼手?这厮到也真是不嫌晦气,怎的不叫‘鬼头啊?”薛至柔一脸不屑,又问道,“北冥鱼的案子出了以后,那小鬼头还来寻过师兄吗?”
      “不曾,那通缉令贴得四面坊皆是,贫道彼时才知晓他便是孙道玄,如何还敢再与他有来往。”
      薛至柔颔首道:“师兄说得对,不管那厮到底是不是北冥鱼案的嫌犯,不是什么好人是真的,且要交待门房对此人多加提防。”
      叶法善连连称是,又与薛至柔闲话了片刻,有小道士唤他往前院看账,薛至柔便与他做了别。今日时辰已晚,薛至柔便打算暂时不回灵龟阁,而是住在女寮中,此刻她叫嚷着腹饿要去庖厨讨一口饭食,实则在凌空观探查。
      今年初父母将她转至鸿胪寺,实际授课地就是在这凌空观,但她过于贪玩,除了来寻叶法善外,鲜少踏足,以至于对此处颇为不熟悉。
      已近子时,盛夏夜星光璀璨,薛至柔站在灯火阑珊处,看着暗夜下的凌空观,只觉自己被一股强大的不确定感裹挟,不单是因为陌生的环境,更多则是因为叶法善本人。
      方才叶法善言辞中对事端的避忌,全然不似他本人的做派。薛至柔十足惶惑,又不知该如何相问。但既打定了追查到底的决心,便不能被情绪左右,薛至柔四处看罢,转身回了后院。
      这小院成“回”字形,在叶法善静室的两侧直角方向皆是厢房,供来此小住的求道信众短居。薛至柔随手敲开东侧的一间房,略做寒暄后,单刀直入问道:“敢问阁下来几日了?这几天入夜后,可曾见过叶师兄房门上映照出人影?”
      那人略思忖了下,回道:“三天前便来了。这几日入夜的确有看到叶大师在房中执笔伏案的影子,像是在抄写经书什么的。”
      道谢过后,薛至柔复来至叶法善房间西侧,敲开房门,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的确看到叶大师房中有人影映到门上,像是在翻看经书”,便是薛至柔得到的答案。
      薛至柔长舒了一口气,含笑道谢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来或许是自己多心了,这两人的证词,至少可以说明,叶法善房间晚上的确只有他一个人在,否则任凭他房间四面皆是纸糊的拉门,若有旁人藏在他房间内,怎可能唯有一个人影?
      至于那老道的异常,想来应是吓着了,得亏他天天吹什么“仕宦五朝”、“见多识广”。想到这里,薛至柔忍不住笑了起来,决计不再纠结于叶法善与孙道玄的往来之事,开始思索白日得到的新线索,只可惜想到头昏脑涨,仍无法想出除孙道玄作案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小】
      【说】
      又累又困间,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至半夜,有个异样的想法从脑中钻出:
      等等,真的只有一个人影吗?
      薛至柔睡梦中猛然惊醒,浑身盗汗,一股难以名状的焦灼感蔓延在她肺腑之间。尽管方才她已认定叶法善没有窝藏孙道玄,脑海中却仍浮着一丝疑惑,这疑惑在睡梦中不断生根发芽,竟在不知不觉间得出了新的猜测,令她不由得挣扎醒来。
      证据如此明显,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觉,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何其愚蠢。薛至柔再不能等,穿上绣金女道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摸黑朝叶法善房间方向走去。
      及至近前,她立即缓了脚步,只见叶法善的房间果然还亮着烛灯,到了验证自己新的猜测的时候,薛至柔不觉紧张起来,轻手轻脚来到了叶法善房间东侧,看到确有一个人影映在门上,似在伏案看书。薛至柔又踮脚迅速绕到了房间西侧,只见西侧房门上,同样映着一个伏案的人影。
      此情此景令薛至柔亲眼证实了猜测,一时间惊诧、茫然、不解等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她尚想不清该如何是好之际,便见走廊尽头不知哪里来的火光射入,并伴随着外院愈发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走水了!快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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