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没有人在意他，那时战争刚结束，地上的弹坑比房屋的窗户要多得多，幸存者干脆生活在弹坑里，像尸体一样呆坐，偶尔活动眼珠观望烟尘不变的天空。他们重新爬上地面已经是“至高母亲”下线第二年的事情，下落的灰尘云夹着雪花，将他们从隐藏的居所逼出来，那也是寒冬降临的第二个月，外面破坏的声音还没雪块砸落的声响大的时候。
那些战争机器并没有跟随指挥网络一同死机，而是像失去目标的僵尸一样在满目疮痍的世界游行，机器人对露头的幸存者无动于衷，对待颤抖的人类就像对待障碍物一样绕开。
那时的人类忙于生存，对这些徘徊的幽灵视而不见，建起避难所，聚集同伴，重拾文明。等通讯重新接通的时候，这些活下来的人类才得知战争已经结束的消息，他们赢了，他们是胜利者。
于是就生出了勇气，一个挨饿到皮包骨头的流浪汉也敢对这些游荡铁皮踹一脚，如果踢倒了，就踩在它灰尘扑扑的身体上欢呼，像个英勇的将军。这种流行传播得很快，也沉寂得很快，欺负会动的铁块并不会给他们带来实质性的帮助，更没有政治宣传的鼓励金，那时候，人类还在建设阶段。
他们只是战胜了失控的奴仆，并且它们还是失控的。
依赖数据网络攀升的科技文明因为一场战争差点回退到石器时代，传承断代的人类等待那些带来胜利消息的人的救济，还有知识。
普罗维登斯，这地方因为智械战争的交火变成了一片放射性矿区，这里的幸存者几乎都成了矿工，矿场主是外地来的，他是原来带来胜利消息的那个人。
三米高的大个子，粗糙黑色石头包裹出人形，他的徘徊漫无目的，但人类忌惮于那体格所以保持了距离，于是他成了普罗维登斯最后那个无所事事的。
人类上班的时候会在街头看到他，入睡前会看到他徘徊在黑暗里。父母用可怕的故事警告孩子远离那个黑影，除了一个名为卡莱的男孩因为没有父母所以没有得到警告。
男孩最开始只是想找个伴，本能寻找高大的庇护。他不明白其他人为何像躲避瘟疫一样避讳那个黝黑的大个子。没有人告诉他猜想出的敌人，没有人告诉他假设的危险性，于是卡莱躲在了他的影子里，将他当作自己唯一的朋友，尽管他从不回应。
“他们从那个满是石头的地方回来了，他们把那些背篓里的东西给了那位老爷，那位老爷就给了他们牛奶和面包。”
“他们可真幸福。”
“不过我们也不差！对吗？我们和他们一样在劳动，从那些垃圾桶里找到那位老爷留给我们的食物，虽然比不上牛奶和面包。一些面条、变味的鱼肉、还有那些嗯，我也叫不上名字的食物……”
“我长大以后也想当一个矿工，翻垃圾桶是小孩子才会做的。”
卡莱不断和他交流，单方面地交流，这样的生活持续到他自以为长大了，带着满腔勇气，用变音的声带向那位拥有矿场的老爷讨要了一份工作。
第一个晚上，他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面包，蓬头垢面地蹲在路灯的昏黄光线下和自己的朋友聊天。
“比我想的要难吃一些，大概是因为我长大了！我的矿工朋友告诉我成长是苦涩的味道，嗯，所以才会这么难吃，因为我和小孩子的味蕾已经不一样了。你呢，你也是因为味道苦涩所以才不吃东西的吗？你长得那么高，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没有关系的！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我现在有了工作！吃上了面包，我的梦想已经完成了，现在，我要许下下一个梦想，嗯……我要变得和那位老爷一样！只要努力工作，我一定可以的！到时候，我们也会坐在餐桌上，把多余的食物倒在垃圾桶分享给那些孩子。”
他没有回应，一如既往地沉默。
卡莱在矿场工作的时间不断增长，他的皮肤变得漆黑，眼睛不再有儿时的神采，跟随黑色的他漫步的闲暇越来越少，就连想法也发生了变化。
当年的男孩已经长了胡须，沾灰的手指抓着面包不断咽下，伴随着咳嗽声，卡莱接着说道。
“那位老爷……我是说汉弗莱先生的身价有八百万，那真是一笔惊人的财富，我得算算要多久才能挣到那么多钱，我不太懂这个，但新来的那位会计应该能帮我算算。”
又
碎片之网 野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