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顾然松开手。
他翻身，站了起来。
司空鹤怔怔坐在地上，就连握着火红小石头的左手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顾然俯身,去拿司空鹤掌心的石头。
一路行来，他的头发早已有些乱了,数根头发擦过青年的脸颊，明明很轻，对方像是被烫到一般,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下。
“小然。”司空鹤转头,怔怔看向顾然。
他声音很哑,带着丝不容易察觉的轻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然的眼睛。
司空鹤喉结上下滚动着，哑声又道：“我……”
“唔。”顾然敛目。
司空鹤的手明明已经从他额头拿开，也没有温暖的灵气送入他灵府和四肢百骸，他的脸却突然烧了起来。
不只是脸，顾然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也很烫。
他睫毛也轻轻颤抖着，遮去眼中的光。
“没、没什么。”顾然结结巴巴说道。
司空鹤点点头，依然看着他。
“就是……”顾然深吸口气,别过头，有些暴躁地说道：“先去看看大师兄他们。”
他说完握紧那火麒麟掉落的石头,朝谢宇青和裴玄他们走去。
司空鹤好像才反应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朝顾然追了过去。
“我来。”他说着伸手去拿顾然掌心的石头,那火煞灼人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顾然手一抬,避开了司空鹤的手。
“你休息。”他语气还是有些急促暴躁。
司空鹤左手掌心现在都焦黑一片,怎么可能让他再继续。
“小然。”司空鹤不放弃,“我是洞虚,我来会快一些。”
“你休息！”顾然重复道。
他目光落在司空鹤的左手上，那片被火煞烫出的焦黑，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小然你听我说。”司空鹤索性一把握住顾然的手腕。
他抬起他的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掰开他的手指：“我们不能耽误太久。”
他说着看了看周围。
顾然摊开手，让他取走那火红的小石头。
他仰头看了眼天空，又看看司空鹤掌心，目光最后落在裴玄和谢宇青身上。:???
他们俩都垂首坐在地上，不远处的颜?骋彩侨绱耍?雌鹄赐侨挥治蘖Α
顾然长出口气，知道司空鹤说得没错，此地不宜久留。
他看着青年重新握住那火红的石头，一边将手贴到谢宇青额前。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破除幻境，唤醒大师兄，顾然还是觉得有些烦躁。
他索性不再去看青年，灵识内敛。
好在先前只是陷入幻境，并没有受伤，灵湖中灵气满溢，轻风不起，波澜不惊。
顾然让灵气在自己四肢百骸游走一圈，确定没有别的问题。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司空鹤的脸上。
青年很专注。
从侧面看去，司空鹤的眼睛轮廓很深，睫毛长而浓密，眉飞鼻挺，侧脸俊美，嘴唇很……
顾然又像被烫到一般，飞快挪开目光。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突然亲司空鹤。
顾然只记得自己当时，仿佛陷入一片冰冷的泥淖中，铺天盖地的凉意将他困住，阴冷寒湿，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他浑身都没有力气，更起不了丝毫抵抗的心，完全放弃了挣扎，想就那样放任自己沉入阴冷绝望的泥淖中，彻底沉沦其中。
然后就在那时，暖意融融的热气，从他额前注入，温暖了他整个人。
顾然一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司空鹤坚毅的下颌。
青年专注又充满担心的目光，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为司空鹤种下本命树，对方的手贴在他额上，他能感受到对方怎样将火煞的戾气一点一点化去，最后只剩下熨帖的暖意。
——也暖了他的心。
然后他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顾然敛目，轻轻搓着自己右手的手指。
刚才他就是用这只手拉下司空鹤后颈，青年肌肤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他指尖。
顾然先前只是完全打不起精神，倒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司空鹤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都听得清楚，只是懒得去想去动而已。
他记得自己听到对方向灵镜间求助，但却并没有结果。
顾然看了眼黑沉沉的天空。
此地已经是枫树林中，雾渊遮天蔽日，吞噬一切，想来灵镜间中修者们已经无法看到这里的情况。
顾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唇。
幸好。
他暗暗松了口气，当时一时冲动，亲就亲了，可若是被那么多修者们看着，他也……
顾然眨了眨眼睛，转头又看看司空鹤。
青年依然专注无比。
顾然想了想，取出自己修者驿壁的玉珏，一缕灵气送入。
枫树林中灵镜间看不到，枫树林外他们可以。
裴玄是五灵流派的传人，五灵流派的前辈们想必也知道不少关于五煞的事。
他可以翻翻修者们之前的讨论，看看能不能找出些对付阵主的方法。
顾然的灵气送入玉珏中，八卦版瞬间便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
八卦版首页飘着的帖子，确实几乎全都和五煞阵，和魔气修者有关。
可是在那些热烈讨论着金水双煞的帖子中，赫然还有好几个，就和他与司空鹤有关的。
标题还特别直白：
《小剑修和三月武修！甜！》
《我竟错看了三月武修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他竟然让小剑修主动！丢咱武修的脸！》
《小剑修和三月武修……我宣布我磕到了！》
……
顾然手都有些抖。
他脸上热度才褪去，此刻瞬间涨得通红，耳垂更是仿佛能滴出血来。
他们看到了？！
他们竟看到了！
他们竟……
顾然握着修者驿壁玉珏的手，轻轻颤抖起来。
他们竟然！
雾渊！雾渊不是可以吞噬万物吗？！
这般没用的吗？！
“小然。”司空鹤的声音，偏偏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闭嘴！”顾然手一抖，修者驿壁的玉珏差点被他扔出去。
司空鹤乖乖闭上嘴。
他永远都是那样听话。
顾然深吸口气，勉强压下身体的轻颤。
他重重闭了闭眼睛，没有转头去看司空鹤，就那样僵着背脊冷冷问道：“怎么了？”
“我是想请你看看。”司空鹤说道：“修者驿壁中，有没有道友提到金水双煞。”
“哦。”顾然冷冷说道。
“那……”司空鹤应了一声，“那我继续了。”
顾然飞快转头，瞥了他一眼。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深吸口气，重新将灵气送入玉珏中。
他眯起眼睛，目光飞快跳过那些，和他以及司空鹤有关的八卦贴，最后打开一个关于雾渊的帖子。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无视掉那些八卦而已。
顾然的心却跳得飞快，连喉咙都有些发干。
他们看到了……看到了……看到……
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萦绕着。
顾然强迫自己目光集中在那雾渊的帖子上。
修者驿壁八卦版素来都是匿名，除非发帖之人愿意主动表明自己的身份。
那匿名的发帖人先是简单介绍了下雾界和情况，雾渊的来历。
这些都是顾然知道的事，他飞快扫过，跳到了后面。
“我在宗门典籍中曾经见过记载，雾界魅修行，便是依靠雾气吞噬的天地或是生灵身上的灵气，化为己用。魅可化为己用，按理修者们也能化为己用。当年门中有前辈修者，洞真时孤身入雾界，被困在雾渊中，便是利用雾渊修行，短短一年时间便修到元婴大圆满，那时才离开雾界，重返宗门。”
“只可惜那位前辈回到宗门后不久，三界大战爆发，前辈也在战斗中陨落，修行方法也来不及传下。但故老传言，那修行方法，是化自那可以让人临时提升修为大境界的秘术，只是不会动摇灵府，伤及根本。”
那发帖人就说到这里。
顾然心中猛然一动。
他迅速把帖子下面的回复翻了一遍，也有修者说他们也在宗门典籍中见过记载，但可惜修行方法已经失传。
顾然很快便将那帖子的回复也翻完，想了想，他又打开另外几个关于雾界和雾渊的帖子看了起来。
听说过可以在雾渊修行的修者不算少，可惜大家众口一词，修行方法早已失传。
顾然有些失望地关上最后一个帖子。
他刚才看得专心，那些八卦暂时被他抛在脑后。这时候回过神来，一眼又看到好几个，关于他和司空鹤的八卦贴。
顾然：“……”
他目光游移着，克制住自己不去看那些八卦，打开一个和金煞有关的帖子。
两刻钟之后，顾然几乎将自己能在八卦版里找到的，和金煞水煞有关的帖子翻了个遍。
他闭上眼睛，修者驿壁的玉珏放在他摊开的掌心，脑海里梳理着刚才看到的那些信息。
如裴玄所说，五煞厉害的地方，其实是他们可以影响修者心境，让他们陷入幻境而不自知。
五行之气间自有生克规则，司空鹤误打误撞，刚好用那从火麒麟处得到的，带有火煞的那石头，来消弭金煞对他们产生的影响。
那么……
顾然手摊开，火克金，土克水。
他心中一动，手在自己储物锦囊上抹过，一块不太起眼的，巴掌大小的石板出现在他掌心。
这东西他也不认识，但却是他们击杀土煞阵的阵主后，得到的带有土煞之气的东西。
他有，司空鹤、谢宇青还有颜?呈?隳抢锒蓟褂行?
顾然若有所思，如此一来，或许此阵可破！
他一边想着，一边转头看向司空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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