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到这里,孟梨再一次感叹世道之艰难,艰难得她一个弱女子要受这不明不白的苦。
打完一个哈欠后,孟梨就要关上门,却在这时一声清脆婉转的“先生,等一下,先生等一下!”急促促地叫回了她。
孟梨回头,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见惯了庄稼地里的人,孟梨还是头一次见着穿着如此精致讲究的,来人一身墨绿白底子的丝质霓裳,头上一个罩着纱巾的斗笠,可见是不轻易抛头露面的大户女子。
大约见孟梨要关门,脚下有点急,但是依旧不肯放下自己端庄持重的身份,只小步子小步子的赶,后边跟着追的小丫鬟几乎累断气儿。
“夫人莫急,我这就开门”。遇着了金主的孟梨立即市侩地笑了,那满腔医者仁心的欲望顿时被点燃了!
“叨扰先生真是过意不去呢。”那女子站在门口歉意道。
“夫人客气了,救命治人,医者本分。”孟梨客客气气地将这一行主仆请进了医舍,沏了一壶好茶方开口问道,“请问您是看病,还是抓药啊?”
“近日心口疼的厉害,看了几位郎中都不曾看出什么来,听说老庙村的女先生医术不错,特来烦请先生看看。”那女子一边说一边伸出自己的手腕,孟梨立即搭上把脉,脉象是有些紧绷,乃是气血两虚,但是到了她这个年纪的女子都有些气血亏损的症状,实在算不上什么病症。
“夫人这点小毛病,随便一个郎中都能治得了,何必非得大老远的往我这儿赶呀?”孟梨一边开着养血益气的药方一边道。
“先生果然慧眼。”那女子低声道。
“若只为看病自是不必,可我们夫人……”小丫鬟想要说下去,可瞧了她女主人一眼,却又将话头咽下去了,接着那纱幕下立即传来嘤嘤切切的哭泣声。
孟梨手中的笔顿住了,大清早的有人跑来不看病,只一个劲儿的哭,这算什么事?孟梨瞅着有些尴尬,却不好言明,只能关切道:“您莫非有什么病痛之外的难处?”
那女子收起哭声,慢慢道:“方圆十里,人人都说您是最知书达理的一位女先生,开了间医舍悬壶济世不说,还经常免费教导一些女娃娃读书识字。奴家今日的确不是来求医,而是心中有不得已的苦衷,前来求先生开解的。”
孟梨一惊,原来自己如今也是名声在外的人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悲天悯人的情怀暴击下,她立即清了清嗓音,郑重问道:“敢问夫人何事需要开解?”
这一问,那女子将声哭得更悲切起来,忍不住掀开挡在眼前的帘幕,用帕子用力醒了醒涕泪,那脂粉擦得花白的脸蛋子立即掉了一大块粉,被泪水花掉的妆容独剩鼻子格外醒目,那女子就这样慢慢的讲起自己的不幸:“奴家虽非沉鱼落雁之辈,但自问,也是勤俭持家,端庄持重的贤惠妻子,奈何我那夫君,自婚后与我就一直貌合神离,早出晚归。近日听看门房的小厮讲,他在外头竟看上了风月楼的一个姑娘,不日就要纳妾过门,我心有不甘,百般哭求,他理也不理。说与公婆听,公婆却说这是为他们家开枝散叶的好事,还训斥我犯了妒忌之罪,再闹就要将我送回娘家去,这叫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孟梨撑着下巴勉强听完,女人活到这个岁数,所烦忧的无非就是丈夫不疼,公婆不爱的事情,她心中虽同情不已,可这种家务官司清官也理不清啊,一抬头,发现那女子正抬着一张花了妆容的脸,殷切地等着她开导人生,孟梨想了想,道:“夫人的外子的确是过分啊。”
“岂止是过分,简直狼心狗肺!”那女子立即气愤不已怒骂起来,孟梨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那女子又义愤填膺地骂了许久,方才拾起矜持,小声道:“先生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只要夫人高兴,想骂多久骂多久。”孟梨一边说,一边心虚地拿起账本挡住自己的脸,免得再遭罪。
“还请先生开导则个。”那女子小声道。
“这个清官难断家务事,古之圣贤在这方面也没给我们留下太多经验之谈。”孟梨想了想道,但是就这样打发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接着道,“我也曾有过一段不怎么好的婚姻,在这方面恐怕给不了你太多开示。”
“先生但讲无妨,奴洗耳恭听。”那女子来了精神道。
“想当年,我夫君也在外头找了女人。”孟梨略略回忆道。
“天哪,那后来呢?”那女子大惊失色后,急切切地等着听下文。
“后来,我就跟他打了一架!”孟梨颇感自豪道。
“那那,那打完之后呢?”那女子穷追不舍道。
“我们就没有之后了。”孟梨百无聊奈地翻着账本。
那女子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脸色绝望灰暗,继而眼泪簌簌而落,捧着手绢儿掩面嚎啕大哭起来道:“先生的意思,就是奴只能认命了?难道,我们做女人的注定要被男人始乱终弃,无可奈何吗?”
“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孟梨道。
那女子浑身一个激灵,立即满目希望望着孟梨,孟梨道:“回去,吃好,喝好,那些平时舍不得买的胭脂水粉,钗裙翡翠呀,能买多少买多少,能买多贵买贵!”
“这是为何?”那女子实在想不通里头的关窍。
孟梨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因为以后除了你自己,就没有人能对你好了,所以你要自己爱自己呀!”
那女子一脸错愕得望着孟梨那张誓要拯救迷途羔羊的脸,瞬间,眼泪决堤般滚落,孟梨一诧,觉着自己说得没错呀,女人得先爱自己才有人来爱呀!可那女子已经嚎啕大哭,哭得孟梨一阵心虚,她却又拿出一吊钱扔在桌子上,道了一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哟!”就走了,独留下孟梨一个人原地缓冲情绪。
“她来的时候还没这么惨,被你一开导,真真是惨绝人寰了。”旁边一个声音实在不忍道。
“怎么了,没男人就得死么?”孟梨一边数着钱一边不服气道。
说话的人转过脸,她是孟梨的发小,唐棠,响当当的唐门千金,自打知道孟梨拜入了扁鹊门下顺带就对她藏的半屋子医书起了好奇之心,不得已成了孟梨这间医舍的合伙人。
唐棠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扁鹊门是不是气数已尽,居然遇到了你
“遇到我怎么了?没遇到我才是气数尽了呢!”孟梨没好气道,说完拿着钱袋子,心满意足地关上医舍的门,道:“这下可以好几天都不用开门了。”
“不开门?不开门咱喝西北风去啊?”唐棠喊住孟梨道。
“过几天我儿子要来了,我要放假。”孟梨回头笑眯眯道。
“天乐要来了呀?”唐棠瞬间觉得这空旷的地头就要热闹起来。
“不是天乐,是笑儿!”孟梨立即纠正道。
“孩子都那么大了,你还叫着他小名,也不嫌害臊,说不定这回给你带个准儿媳来。”唐棠道。
“那我可得多准备点饭菜。”孟梨突然被提醒了道。
第 2 章 第一话 扁鹊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