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收留了他,却让他留在山庄之内做些洒扫之类的杂务。
苏歆带兵征战,李慕朽估摸着没个一年半载也难归来,再没什么人敢来扰她的清幽,这便放心地使唤起这位大麓国太子来。
她替他画了一张相貌极为普通的面容,要求他每日晨起便要戴在脸上,夜里睡下时才能摘落。
她日日都要他外出去替她买些爱吃的菜肴瓜果,日日都要他去将隔壁的书仙王老伯家的孙子带过来逗玩半晌,日日都要他坐在白纱前一两个时辰,她每每都躲在白纱后,装作替他画像的模样,待到苏宸坐不住了,问一句时,她却不应声,原是躺到榻上偷睡了觉……
无事时,会把山庄内搞得一团糟,使唤他收拾干净;兴起时,亦会让他去门外数到第七十八个人,领进来由她替其画骨。
苏宸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可每每瞧见那人暗自得意的模样,却又觉得值当。
李慕朽,他明明是个男子,苏宸只得劝服自己,是将他当弟弟般疼惜了。
李慕朽于某日醒来后,发现自己睡的小屋后的那块荒地竟变成了一片瓜果园。
她穿着里衫,站定在小屋的后门前,望着那满园被翻新的土地里种满了瓜果花木,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相互交错着,煞是好看。
一个素白的身影从大堂后绕了过来,走到那片园地之中,仰了头在一串葡萄藤前缠着些什么,他的身影掩在初升的日晖中,耀得李慕朽都眯了眼睛。
半晌,转头冲她一笑,眼里好似有光。
“你爱吃的我都种下了。”
虽说她一幅画便值重金,日子过得极为宽裕,想要日日买这些现成的瓜果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却还是莫名地,觉得鼻子酸了起来。
她活了二十年。最初的七八年在深宫之中,金玉娇贵,可是记忆都已经模糊得不像样。而后便是跟在师父身侧的十年,师父虽照料她,却不会惯着她,日日都要她做山庄内的洒扫,还要悉习画骨之术,她虽勤勉,有时却也会在独自躺在榻上时,默默地想,倘若自己年幼之时,没有被亡国呢?如今大抵会有一门美满的姻缘,会日日只知安乐不知愁吧。
师父走后,她独自度过了两三年的时光,不必再受人管制,日日散漫自在,却无端觉得孤单。
已经好久,没有人会对她说:
“你爱吃的我都种下了。”
他记得她爱吃什么,替她种了满园。
“慕朽,已经入了秋,下次早起之时,记得披件外衣。”
她还在兀自动容,身后已经有人替她披了件外衣,宽宽大大的,有他的气味。
李慕朽想,他起先住在这里时,还甚客气地唤她一句“李画师”,如今已经能坦荡地唤她“慕朽”,当真是出息了。
【无意归】内——
李慕朽正搂着一双娇俏的舞姬喝花酒,这里是青城最大的花楼,内里的歌舞姬妾鱼龙混杂,有凡人、小仙、小妖,甚至还有恶鬼。
她是个姑娘家,即便被画成了个男子的模样,却也从不曾来过花楼这等地方。可今日,她不知怎的,忽地觉得,自己恐会被一人扰了心智……
这便来世人传闻的男子寻乐之地,想要把自己灌醉。
老板娘甫一见着她时,愣了片刻,而后嘴都快咧到了耳朵根,大抵是他们这些人素来难在山庄外见着她的身影。青城并不大,可她却连山庄都极少出过,遑论来这花楼之中。
她坐在观景最佳的二楼雅间,揽着美人,喝着美酒,瞧着楼下的歌舞,甚是惬意。无意归,无意归,一切种种,当真让人无意再归。
她正沉醉不知归处之际,门口处却忽地传来一阵骚乱。她闭了眼,心道来了此处也不得安生,却只觉得那些吵闹声由远及近,直到她跟前……
她睁开眼时,便被那张凑近的有些过分的脸吓了一跳。
“苏宸!”李慕朽猛地跳起来,推开那人。她喝了酒,此刻正赤红了一张脸,还未完全清醒过来,那人在她眼前晃啊晃的——两个苏宸,三个苏宸,不停变换……
说来也是丢脸,她是这青城最享誉盛名的画骨师,却被人拖出了花楼。
哦不,是被扛了出去——
她极少出门,苏宸原本只是想跟着瞧一瞧她究竟去何处,却不想见着她往这里迈进,他也不知怎的就有些气恼,这便闯了进来,好巧不巧又瞧见了她醉醺醺的模样……
李慕朽如今虽是男子的皮囊,却终究是个女子,苏宸身子强健,将她扛到肩上简直轻而易举。也是及至被他扛在肩上时,李慕朽才终于有些清醒过来,她也顾不得此刻在大街上,叫着嚷着要让那人将自己放下来。
“你若是下次还敢来这种地方,回去便家法伺候。”
他说得极为大声,足够让整个街上的人听清,且说罢便将李慕朽扛进了山庄,留整个青城的人面面相觑。
李慕朽断袖之名自此传开。
彼时的小屋之中还满是帷幔,苏宸索性将半醉半醒的李慕朽扛了进去,仔细地放在床榻之上,后者立马不甘心地坐起来,气急败坏地将他望着。
“苏宸,你是不是疯了?”
他挑眉一笑道:“我
第四十章 双灵之描骨笔(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