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流转之间,那位梦中姑娘生在眼里活色生香,秀丽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一付波澜不兴模样双目濯濯,眼中光彩也是一片淡定。不禁更为陶醉,十六七岁的女子神态中竟然有着一付静娴平淡的从容,直如出世的仙子,站在云端往下看来,却哪管那下边诸事变幻,我仍还是个我。
时间在众人谈笑和我激动的窥视里慢慢消逝,微风吹过,满园传出诱人的花香,树头的鸟雀鸣叫,这处后院飘飘洒洒洋溢着快乐。
李庭芝这时说到现时的局势,终是掩不住愤恨:“于今战局之困难重重,盖因贾似道之过,此人为相数十年,积铢累寸导致目前惨局。大家都知道,前年朝庭的和、战之争,主战的陈法原被他以拒捕为名,把陈法原全家杀了个干干净净。他派宋京去找伯颜议和,尽管提出裂土贡俸的条件,却没想到那伯颜只是一个不字。结果一场闹得轰轰烈烈的政争,就这么尴尬收场,只可惜砍了诸多人头。”
我却晓得,陈法原并未灭了满门,他的儿子陈德武事后逃来北洋,不过现在跑哪去了还不知道。
心里又?上不妙的感觉:所有大臣都知道我与贾似道的交情,一个在庙堂之中为柱石,一个在战场里奋勇当先,增添其稳固权力的筹码。李庭芝此时说这些,仍然遵循一年多以前的办法,难道企图将我拉入另一个阵营?
李庭芝冷着脸说道:“如此和议不成,大宋精锐反在芜湖遭受惨败。若非子清,”他只手玩弄一枚核桃,眼睛瞟过来,隐约含些嘲讽,“贾丞相怕是早贬去偏远之地了,哪会有现时之风光。哼,你倒救他一回,老夫却担心被你救下的贾似道继续执掌朝政,再度将大宋带得险象环生。如此一来,你犯下的罪孽可就大了。”
大都督说得如此直接,陆秀夫不安地看看我,立即接口说道:“孰是孰非暂且不管,无论如何,子清为大宋立下天大功劳,相当程度缓解了江南局势,此一点是不可抹煞的。”
我不置可否,单单一笑,低头拾起已被侍儿剥好的瓜仁,好整以暇的放入嘴里。
约在一年半前,李庭芝便和文天祥有过劝勉,只可惜所做无功,我仍旧投入贾似道门下。而此时么,李庭芝大约担心我回到临安,再为贾似道加以帮助,便提前作些预防吧。我理解他,这位大都督参加过倒贾运动,当然不愿意贾似道权柄更胜往昔。
苏墨敲开一枚核桃,挑出果实递给我。点头称谢,却迎上李元曦清亮的目光,心头猛然一顿,宛若触电般的疼痛起来她淡淡笑着,薄薄的两瓣嘴唇向上微挑,红润细腻,象极了一朵刚刚绽放的鲜花,眸子明亮,黑色瞳仁幽静得如一汪清泉,于是,这张洁净脸庞在此时此刻变得说不出的生动明丽。
鲜花一样的嘴唇轻启,她要说话么?是要求我给她一个“永远”么?脑海里立即升起她跃下瀑布的那瞬间,我知道,在“永远”两字吐出之后,我血迹斑斑横倒沙场,她则衣袂翩翩一去不返。
心头越来越痛,翻来覆去惟有一个愿望:不,我要阻止她说出“永远”,那是一个诅咒,一个决绝无情的恶毒诅咒。
赶在那双薄薄嘴唇启动之前,顾不得形容仓皇,抹一把额头渗出的汗水,我匆匆说道:“子清粗略大义还是知道的。何为天理,何为公道,何为直允,在子清心中自有凭断。关于朝中某些传言,在我想来,即便不辩是非,或有助纣为虐之嫌,但子清一介汉家子弟,确实希望为天下百姓效命。早前犯有错过,闻则改之,还是不难的。”
回头望一眼她,梦中女孩拾起核桃交给苏墨,正央他帮着敲碎了。
突然间心里便是一苦:好吧,好吧,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改变。你能够忘了我,可我知道自己来到南宋尽是为了你,我知道,便是自己的性命,也可以在这里为你毫无眷恋地舍弃。
眼里又泛上温柔的泪花,低头端起茶杯,借机擦去,那丝苦涩如蔓藤生长,顷刻纠缠了整个心房:你完完全全忘了我了!
波浪一般的怅惘在徘徊,李庭芝哪会晓得我的愁绪,听到冠军将军自承不辩是非,助纣为虐,哪还有听不懂的,当然明白此一番含蓄的话有了改投门径之意,便笑着说道:“子清过谦,话说得重了。”
第二十二章 崩塌(下)[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