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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暗香 (上)[2/2页]

傲天下 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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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在我怀里的僵硬身子挣扎了一下,垂着的头越发往下低去,几乎碰着了马鞍,一边用细微至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哥哥便放我下马,让维维小姐与你们同去李将军府吧,我守在家里自是不去了。”
      说话声音到后来已带着哭音,我再也控制不住怒气,向站在不远处的陈维维大声喝斥:“你倒认为萧歌是下贱的侍儿,却不知我当她比自己妹妹还亲。陈维维你给我听好了,在徐子清面前没有谁高人一等之说。要觉得比萧歌高贵就一边高贵着去吧,我们不配与你同行。”
      说罢看也不看她一眼,一提缰绳驰马向前奔去。没等跑得几步,身后就传来陈维维哭闹声,还夹杂恼怒的叫嚷:“好啊徐子清,为一个丫头来欺负我。你忘了我千里迢迢、甘冒风险来扬州看你了吗?徐子清你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
      张俊、飞道长本来也为陈维维言语生着气,现在却看到这付局面,站在当场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尴尬得不得了。如今我渐渐行远了,两人思忖之下只得走向上前去,向兀自伤心痛哭陈维维作了个揖,问她要不要同去,要去的话就到马廊寻一匹马给她牵来。
      陈维维从花团锦簇的彩衣里掏出一方手帕,狠狠擦着眼泪,赌气说道:“为什么不去,这不正合了徐子清那没良心的东西的意了。我偏要去。”抢过飞道长手里的马缰,翻身上马,朝李府方向寻了过去。
      飞道长空自有了一身武艺,只能呆若木鸡般看着这性如烈火、直率如男儿的陈维维夺了他的马匹,却是拿她一点办法没有。怔了半刻才回醒过来,苦笑着与张俊对视一眼,自个儿再牵匹马套了马鞍,又叫苏墨,三人也往李府赶来。奔跑中还犹自想着,这两个欢喜冤家碰面就争吵,还真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碰头的话。
      话说得长,只一时三刻的工夫,巍峨大都督府已出现在眼前。
      高大朱红门高挂十六盏白纱灯笼,火烛明亮辉煌,将站立其下的七八个人拉出巨大的投影。人群正中竟是李元曦,穿了一身男装,越发显得亭亭玉立,见我终于来了,满眼都蕴了笑意。
      待我滚身下马,拾级向她走来,这人儿随及将笑意隐去,只把俏脸装得从容,学文士般将双手一抬,弓身作揖,却是一付写意模样:“家父命我欢迎贵客,哪知公子却姗姗来迟,真是大驾难迎啊,可让元曦在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说着话,领了我往里走,回眸一笑,接着说道:“不知公子该拿什么来赔罪?”
      她在前面巧笑倩兮,那回眸晶莹剔透,只觉心脏猛地一顿,几乎连呼吸都闭住了。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激荡心情,讪讪一笑,回礼道:“让小姐久等,子清知错。前几日小姐有礼赠我,也没回了,便今日一块儿还了它吧。”解下腰中那把饱饮人血的战刀递给元曦,“小姐不但是解语佳人,聪明能干比之我等愚蠢男儿也强胜许多,直是女中雄杰。便将宝刀赠英雄吧,万望收下。”
      李元曦没想到我会将男儿随身携带的战刀送给一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青春少女,不由睁大了眼愕然看着我,显是吃了一惊。
      见着她吃惊模样,我突然明白送这礼物的荒唐处,可手已支出去,如要收回来只有更显无礼的,一边暗自失笑,偷偷埋怨自己唐突佳人,一边强忍着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解释道:“此刀跟随我与元军作战多时,平日里视它为珍宝。只望小姐勿嫌这礼物唐突”
      她便笑笑,也不答话,顺手接过钢刀,领着我往庭院深处走去。
      转过三重院落,又到那日赏雪的凉亭处,亭子里坐着李庭芝,正和另一个衣着朴实无华、头顶简单扎着髻结的高大汉子,作一堆闲聊着。见李元曦带我进来,呵呵起身相迎。李元曦将手中拿着的刀交给侍儿,寻个凳子坐到父亲身边,脸色变得淡然如常,不复见刚才的气愤。
      那名高大汉子相貌堂堂,却又一脸的跳脱机敏,只遗憾眇了一目,微有些破相。此时问李庭芝:“祥甫兄,他便是屡屡挫败元军的徐子清?”得到肯定答复后,那人从茶榻上伸过手,按住我的肩膀,赞道:“一表人材,温文尔雅得象个书生,哪知却是常胜将军。”不待我谦虚两句,顾自说道:“你可知汪立信吗?前年与李祥甫同被贾似道贬职下放的倒霉之人。我便是他。”
      竟是他?汪立信立朝为官刚直不阿,学问也是闻达天下,江南大地有谁会不知他的大名。
      汪立信字诚甫,号紫源,安徽六安人。淳佑七年(1247)进士,曾为朝过“新城图”,又奉诏文殿修撰、秘阁修撰,原是大名鼎鼎的文士。贾似道被逼不过领兵芜湖抗元时,因没有大将可用,便命汪立信为江淮招讨使,俾就建康府募兵,后率所部数千人驻高邮以援江上诸郡。今日怎的在李庭芝府邸见到他了?
      我喜出望外之下,站起身便欲向汪立信行礼。被他按住,还一边说道:“子清一路鞍马劳顿,不用多礼了。”
      待相互让过礼,李庭芝便为我介绍汪立信。刚才还豪爽逼人、兴致勃勃的汪立信却不再说话,只低头饮茶,仿佛李庭芝说着与他不相关的事情。
      汪立信原来被贾似道贬官下野,后来当朝庭用得着他时,也无怨言,立即依照贾似道之命履新江淮招讨使之职。可是甫一募兵数千驻守高邮,却听得贾似道在芜湖大败,建康失陷,江汉守臣皆望风降遁。时局已然急转直下,心中便是极度绝望。他叹曰:“余生为宋鬼,吾今日犹得死于宋土地。”于是置酒召来宾佐与之诀别,复又留书与子,嘱以后事。然后失声痛哭三日,于夜半时分起步至院庭中,慷慨悲歌,准备扼喉而卒殉国,却被早早提防了的部将们阻止住。听到这里,我以目视之,那汪立信颈脖处果然有一道已变作紫色的印迹。不由心中怅然,汪立信为了赵家天下,居然忠贞刚烈到这等地步。
      哪知刚刚起了汪立信也与文天祥一样愚忠大宋的想法,却听他开口说道:“祥甫说得都对,却只有一样差了。我汪紫源在两年前已为大宋殉国,死过一次的了。现今活着的汪紫源却对它已是失望之极,再不会为直把杭州作卞州、腐朽堕落、日薄西山的赵家王朝作任何牺牲。原想抛开一切回得妻儿身边混沌渡日了却残生,就只是不舍得身边的部下,和满目入眼的惶惶百姓。唉,说到此,想那些老百姓何罪之有,屡被元军掳掠砍杀。江北被占之地处处狼烟,我汉氏百姓无论白发垂髻,无不是奔逃哀号,纷纷沦为猪狗之辈,让蒙古仕族、西域胡人、色目人等圈养成了奴隶,其状悲惨莫名。圣人有云:‘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族类皆是蛮夷,比之我大汉族低了无数个等级,现在反倒被他们骑在了头上。紫源现在心头没了半点国恨之意,就这民族情仇放不下心。便留着有用之身,再为之奋斗,也不枉来世上走了一遭。”
      李庭芝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出自他的口中。李元曦清澈的双眼里流光异彩,只是有趣地看着汪立信。我却在为之喝彩,汪立信说朝庭日薄西山这番话倒是与自己前几日所想不谋而合。第一眼看他的感觉就是机敏跳脱,不想果真如此。他的思想不拘一格,确实转变得快。不过却是从封建的愚忠之士变成了极端的民族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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