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擂鼓,擂鼓擂鼓!”
整整一百面大鼓同时敲击,鼓手抡起鼓槌用尽全力打下,个个汗流满面,面红耳赤,甚至有人挣破虎口,血液顺着鼓槌淌满鼓面。
但即便鼓声巨大得能够震破耳膜,军队的攻击却仍不顺畅,三万兵马出动,堵在独松关坚固厚实的城墙之下,再前进不得半步。
独松关的青石墙体横亘隘口,象只巨大的怪兽,面露狰狞,伺人而噬。士兵已换上大宋鲜红的战袍,便在这只怪兽脚下,堆成翻滚的血的海洋。攻击犹如惊涛骇浪,无数队伍穿梭交击,泛起一层层鲜血的波浪,拍击着独松关的西面城墙。却不得功,眼见士兵爬上城头,那里却及时出现大量增补的元军。
西面城墙攻势开展得如火如荼,再睃一眼独松关东城,秀王的部队旗帜鲜明,组成严整的方队,踩着鼓点慢慢逼近东边城墙。
“踢嗒,踢嗒”。
步履整齐划一,就象舞台上的演出。吕文焕立即觉得心口就要滴下血来。
秀王居然把这次战斗当成轻松写意的踏青!
“擂鼓!”吕文焕大叫一声,甚至他一把夺去鼓槌,亲自擂鼓,以振三军。
金奎带回徐子清“生死不二”的承诺,此后吕文焕便发动了回归南朝后的第一仗,他深知此仗的重要。是的,他要将功补罪,无论如何也要拿下独松关,作为献给朝庭的大礼。
即使阿术这块骨头坚硬得会嗑断他几颗牙齿。
上百面战鼓咆哮,响遏行云,是那么动人心魄,直叫人血液沸腾。
在摧魂夺魄的鼓声中,金奎双眼血红,滚身下马,夺过弩手的弓弩,瞄准城头,一箭射去,立见一名鞑子跌落城脚。抬头再望,那里出现一名元兵,补上死去战士的空位。金奎咬紧牙,又一箭射去,正中那人臂膀。再度张弓搭箭,头刚抬起来,刚才一死一伤的城头位置,突然出现三名弓弩手,箭头瞄准自己。
来不及细想,金奎扔掉弩弓往旁侧跳开,“嗖嗖嗖”三声响过,站立的地方端端正正竖立三支颤悠悠的铁箭。
敌人总能及时地填补被攻击的位置,使得大军急攻三个时辰,仍不能占领哪怕豆腐块大小的城头。金奎咬牙切齿,掳开挡道的士兵,提刀便要亲自登云梯攀上城墙。
身后传来令兵的叫声:“金将军,大帅有命,令你集约弓弩手,对准城内西角放火箭。”
城内西角,放火箭?
稍一细想,金奎恍然大悟。那里是阿术军资辎重的堆积地,刀、枪、箭、盾、火yao,便是粮食、回回炮、霹雳火,都放在那里。
对啊,烧他娘的,看阿术又拿什么抵抗。
金奎召集全军弓弩手,退后十步,开始了没完没了的齐射。
燃烧的箭矢划过长空,留下一条条青白色的烟轨,射击是那么密集,以至于那些青白色烟雾遮蔽了整片天空。秀王收回目光,投向独关松,那里的城西角,响起连串爆炸声,顷刻之后,一片火光乍然冒出,迅速弥漫全城。
赵时赏从战场抽身返回,跑到帅旗之下,大叫:“王爷,吕文焕快攻入城了,我们也加紧攻势吧。要不,干脆不留后军,把最后两营兵也投入进去,一定要抢在吕文焕之前攻进城。”
赵时赏头盔缺了一只角儿,胸甲上刀痕游走,便是战袍也被火焰烧出七八个洞。秀王却知道这位皇室子弟平素极爱整洁,在临安时,恨不得拿袋子装了胡须,只为不让胡子沾半点灰尘。
九月秋风习习而过,虽然夹杂刺鼻的硝烟和血腥气,却仍旧清凉,刮过身子,让人生起快爽的惬意。
秀王捋顺刮乱的胡须,坐在幡龙大旗下,好整以暇的半眨着眼睛:“别着急,咱们不过刚进攻阿术三个时辰。你看到了,仅仅三个时辰,阿术便已手忙脚乱,只要再战稍时,他必定全军溃败。”
赵时赏战衣零乱,下襟甚至冒出青烟。秀王眨眨眼,指着冒青烟的地方:“快把那里弄熄了,只怕一会儿燃起火来,烧坏了你的命根子。”
赵时赏低头一看,衣襟下摆青烟缭绕,还有暗红的火星闪烁,一张大脸立即羞得绯红。赶紧处理命根子的隐患,又听秀王说道:“我军不能与吕文焕争先,他刚回归朝庭,正要将功补罪……”
还没说完,西边吕文焕大营奔来一名骑士,奔跑得急了,带出一溜散乱的轻烟。
赵时赏仔细瞧去,急驰的骑士却是吕文焕座下大将之张顺。
没等靠拢秀王的幡龙大旗,张顺迸嗓大喊:“秀王爷,我家将军有请王爷支援,调三营兵攻击西边城墙,只要一时三刻,便能拿下西墙,攻入城内。”
便往西边望去,西城墙是吕文焕负责进攻的战位,此际鼓声震天,城墙上下人潮汹涌,墙内墙外火光冲天,敌我双方的攻防进行得如火如荼。
却果真如张顺所说,只要再多几营兵,只怕还用不到一时三刻,吕文焕就能攻进独松关。
思忖间,张顺已跑近了,滚身下马,奔至面前,跪地向秀王禀道:“王爷,独松关西城内放火成功,烧得鞑子无立锥之地。只是我家将军再无可用之兵,所以请王爷派兵支援,施给鞑子最后一击。”
不但西城冒出火光,大火从西城弥漫开去,独松关内到处都是猛烈的火焰和燎绕的硝烟。
秀王望着火焰和硝烟之中挣扎出来拼死厮杀的元兵,淡淡一笑,说道:“回去告诉吕大帅,叫他别着急。此时敌人困兽犹斗,最是凶狠的时候,增兵上去,只怕会增加大量伤亡。等等吧,你家将军放了这把火,就等这把火再烧一会,烧得鞑子无力抵抗之时,我和你们方才合军猛攻。”
他又一笑,脱下绣了蟠龙的大氅,扔给赵时赏,一边说道:“我的后军先放着,不动。嗯,等待合适的时机。”然后,不再看请求支援的张顺。
而张顺目瞪口呆,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大,仰头望着秀王。这是什么话,等合适的时机?只要再加一把劲,既能攻克独松关,这不是合适的机会,那什么才算合适?
他简直比吞下只苍蝇还要难受,不过他什么话也不说,跪地鞠一躬,翻身跃上马背,黑着脸奔回西面大营。赵时赏却发现,张顺伏于马背上的身躯不住抖动,似乎在忍耐极大的愤怒。
这可奇怪了。
赵时赏披上秀王的大氅,瞧瞧微笑中的秀王:不抢吕文焕的功劳,是给徐子清面子。无论如何,吕文焕向徐子清投的降。但是不支援吕文焕,这又算怎么回事?难道难道,秀王也和我们一般想法,看不起反来复去投降的吕文焕?
年青的王爷不再打量战场,头高高抬起,去看头顶那面迎风招展的代表皇室的龙旗。
这面龙旗同时也是秀王的帅旗。
赵时赏便也去看龙旗,旗边儿上一溜金黄色的流苏象柳絮一样飞扬,衬着同样金黄色的阳光,当真漂亮非常。
 
第六十七章 妙劫[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