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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交 换[1/2页]

谁都会变老 蕾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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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不能待了,第二天傍晚,宜雨在安怡民带来的一群小乞丐的掩护下出了城。他听父亲的话一直往山里逃去。
      沈双山夫妇身边只剩下一个孩子了。
      这天,有人叫沈双山出门干活儿,吴氏也去了西街买米,只留宜荷一个人在家。俗话说:马倒连鞍转,嘴眼一起歪。汉初名将彭越虽被刘邦削掉爵位若不是又遇见吕后也不至丢掉性命,可是天下就有这么倒霉的事。接近晌午的时候日本鬼子又再次踏破小院的安宁,这回他们把独自在家的小宜荷带走了。
      吴氏回来发现女儿不在了,忙出去寻,郑掌柜的女人拦住告诉她,不用找了,宜荷被日本人带走了。吴氏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个女人怎么能承受得了失去所有孩子的痛苦呢?
      沈双山回来后街坊们忙劝他还是快点逃到别处去为好:日本人看来是不会放过你们了,找不见两个小子就拿你女儿做交换,下回来就是你们两个了。沈双山听了只好抹着老泪带着他屋里人逃走了,临走一再拜托安怡民的娘,万一几个孩子回来找他们就让他们出北门一直走,到盐池底下去寻他们吧。
      沈宜荷被日本兵带走后先是被关了一个星期,后来接替她两个哥哥的工作成了一名小女佣。她每天要照顾两个日本小孩,还要做些里里外外的家务活儿。那日本女眷嫌宜荷身上的衣服脏,让她脱下来换上了一身旧和服,宜荷却舍不得扔,将旧衣服包起来偷偷藏在床底下。此外旧衣服里还包着两颗糖果,那是两个日本小孩给她的。
      一晃宜荷被带到理发店大院已经两个月了。一天早上天还没亮日本女眷破例比宜荷还起得早,她一睁眼叫宜荷赶紧收拾东西往门外的车上搬,宜荷这时才听到外面一片纷乱的脚步声。她不知道日本人已经战败,但她懵懂中觉得他们是要离开这里,而且还要带她一起走,因为那日本女眷叫她把自己的东西也搬上车。后来她才从两个日本小孩嘴里得知他们是要回日本,她不知道日本在哪里,但她明白要是去了那里爹娘和哥哥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她一件一件地往车上搬行李,情绪却异常低落。院子里两辆大车已经装好,两个日本小孩也已上了车,这时日本女人招呼宜荷也上车,正要登程,那个一向不苟言笑的理发匠满面堆笑地过来了,他先对日本主妇说了一番道别的话,这才指着宜荷惊讶地问,还要带她走吗?你自己就有两个孩子,长途跋涉的再带上一个那不是累赘吗?不如把她交给我吧!那日本女人想了想就把宜荷交给他了。
      日本人一走,理发匠就让宜荷回家去了。宜荷别过理发匠一口气跑回了家,可是等她气喘吁吁准备拍响门板时才发现家里房门紧闭,蛛丝网结,显然很久都没有住过人了。她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正准备坐到门前等,安怡民的娘听到动静出来了。见到宜荷她甚为吃惊,没想到这个孩子能平安地回来,她告诉她她的爹娘早都往山里去了。
      出了城人烟渐渐稀少,越走地势越加陡峭,几乎都是上坡路。宜荷从日本人那里出来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旧衣服,垂下来的布衫后襟在身后忽闪忽闪地生风,像条小尾巴似的。那件旧和服她也没丢,包起来挎在肩上。她没有吃上早饭,日本人天蒙亮就出发,两个日本小孩的早饭也没有让她管。幸好上午临出门时理发匠给了她一个馍,现在她感到肚子饿了,拿出来掰下一小半,余下的仍放进口袋里。她记得爹爹曾说过的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她想在找到爹娘之前最好不要都吃光,要是宜雨在总能有办法给她弄到吃的,可是现在她必须靠自己。路上不时有几条肚滚肠圆的毛毛虫从杂草丛里爬出来横穿马路,它们旁若无人,悠闲地挥动着船桨般的手臂,有的通身碧绿,有的好几种颜色杂在一起像个鬼一样,宜荷小心地一一绕过,她可不想招惹它们。
      走着走着头顶的大太阳越来越高,安怡民的娘只告诉她她的爹娘在盐池底,其余一概不知。她一路打听着来到盐池底才发现这其实只是个大地名,盐池底下群山环抱,一眼望去看不到头。她望着那些山峦不禁茫然了,此时此刻她连这苍穹下的一粒尘埃也不算,爹爹和妈妈又寄身在大自然的哪条褶皱里呢?以前有宜雨在她从来不知道认路,宜雨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可是现在呢?为什么当初的六个人就只剩下了她一个?她越想越难过忍不住抽泣起来。一只野兔听到动静立即从草丛中惊起,远远地跳开了。她吓了一跳,没想到身边还潜伏着这样的小动物,或许就在脚边这样的小动物不知有多少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猛然止住哭泣,宜雨以前说过在山里动静大了会引来狼,她环顾左右,四周静悄悄的,虽然大太阳悬在头顶可谁会保证在这静谧的山林里不会真的跑出一匹狼?她收敛住哭泣整整肩上的包裹沿着山路继续进发。几里路后她来到了一座山脚下,面前的这座山光秃秃的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她忽然想爹娘也许就在上面吧。她将衣服后面的小尾巴塞进腰里开始往上爬,山上的乱石硌得脚疼。她的鞋子数天前破了个洞,大脚趾总是从那个洞里往出钻,一来二去洞越撑越大,现在大脚趾已经完全收不回去了。幸好山上有许多山里人踩出的小径,她沿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山路往上爬,一边爬一边想起几年前和哥哥们一起进山的经历。那时他们一行三个人,她、沈宜雨还有安怡民。一路上宜雨为她描述了许多好吃的野果,安怡民则讲述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他们说的她都见到了,那时山给她的印象是美好的。秋天的山里到处散播着成熟的气息,花香果香混合在一起。宜雨和安怡民爬上爬下狂采各种野果,像两只配合默契的猴子。三个人直吃得肚子滚圆又带回去许多,他们没有口袋,用罩衫兜着……好容易爬到山顶,小宜荷一屁股坐到地上,她需要缓口气。山上风大,一下把身上的汗都吹没了,她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下意识地向山下望去,空空的山谷中一个人影也没有,好像世界回到了浑蒙期。若是一个大人看到此情此景大抵会陷入深深的忧伤之中,甚或是一种绝望,孩子却比大人简单得多。简单使其勇往,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什么都怕什么都不怕,怕得厉害了就什么都不怕了,小宜荷收回目光又继续上路了。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她使出了儿童的天性在山石中连爬带滑。苔藓让石头变得光滑也变得充满危险。有次下山一脚没踩稳她差点摔了下去,幸好胳膊肘撑地让她躲过了一劫,但也因此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伤口混合着泥土丝丝地往出渗血。几滴眼泪滴下来,使伤口看起来放大了好几倍。更让她伤心的是她发现山上根本就空无一人,哪里又有什么土窑的影子,挡在前面的依然是高低起伏的山峦和崎岖的山路。此时,她仿佛掉进了一个山的陷阱之中,周围除了山还是山,前面又是一道直立的陡坡,她现在看见上坡就害怕,总要连续几个上坡才会出现一段缓坡。山路狭窄,宽不盈尺,最窄的地方山路几乎断裂。小宜荷沮丧极了,但她别无选择,她只有让自己坚信爹爹和妈妈就在前面等着她。
      坡度上升温度也跟着上升,到山腰时太阳仿佛离的更近了似的,她的脸被灼热地烘烤着。一阵干渴很快追上了她,这真是一件磨练意志的事,但她并不懂意志,她心里只想着她的爹爹和妈妈,爹爹和妈妈就是她前进的动力。她对自己说,爬上山顶就坐下歇歇腿,或许山上还能找到一些野果充饥,那正是她所期待的。从前她是品尝过那些美味的,为什么它们今天都像躲藏起来了似的?到现在为止她还不曾与它们谋面呢!远处的几座山峰有着圆圆的顶,像南街上刚出笼的大馒头,走近看又像一道围起来的大屏风,或者是叠在一起的大扇子,扇坠的地方是深渊……不知走了多久,恍然间她忽然进入了一片幽暗的松林中,山路也变得松软起来,她低头看看,脚下的山路铺满了积年的松针与松果,犹如一块针叶编织的地毯。她记起怡民哥哥说过松鼠最爱吃松果,松鼠用小手捧着咬开坚硬的壳就啃到了里面的果实。她想着自己也能像松鼠那样就好了。松果长得很好看,像一朵朵木刻的花,有的完全开放,有的则像花骨朵儿,她想大自然也是个像爹爹那样的木匠吧。她拣了几个放进口袋里。如果不是前路难测她或许会多带一些,那真是些难得的玩具。
      山里异常得安静,静得连树叶都不愿意动一下,大太阳底下的小路也懒洋洋的,怎么叫都叫不醒。小宜荷听着自己的鞋底与路面摩擦的声音想起了宜雨的脚步声,那是她童年时代的摇篮曲,听着听着她就伏在哥哥的背上睡着了。
      没有任何征兆,不知何时竟从背后跳出一只狐,黄灿灿的,她本能地逃跑,拿速度换命。可是她跑得极快,狐也穷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被追上,宜雨和安怡民从天而降般挡在了狐与她的中间,宜荷还在大喜过望,他们已携着她风驰电掣连跨三座山峰。可是转瞬间狐也有了这样的本事,尾随其后跳将过来。就在这危急时刻天边忽飞来一只大鸟,安怡民说那是一只神鸟,神鸟甩着长长的骨感的尾巴划过几座山峰来到他们的面前将他们带走了。他们在天上飞呀飞,开始在白云下,后来又飞到了白云上。白云在遥远的太空让人觉得神秘,到了脚下却也没有什么特别,一伸手便能抓到一朵,宜荷乐此不疲,像抓取水花一般。他们三人抱成一团,贴着云海滑翔。可是还没等玩够却一下子跌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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