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上半年股市行情不错,有几个同事开始跟风炒股,每天下午回到公司他们就开始讨论k线,ad,kdl和涨停板,上半年他们挣钱不说多少,说挣了几部苹果,几个人眉开眼笑,马豪说这是他做顶级私募的开始,经理说他过几年也举牌一家上市公司感受一下什么滋味,阿诚则说要做空中石化,吹牛吹出了天际。下半年股灾他们讨论k线和跌停板,他们不说赔多少,说赔了几个苹果,刚开始还笑得出来,后来便不笑了,再后来他们不再讨论股市,九月的一天我问他们,你们怎么不谈论股票了?经理扶了扶镜框严肃的说道,小伙子,你不知道我们的心在滴血吗。
上半年我的创作,完全陷入了停滞的状态,闲暇的时间开始重读之前喜欢的书,其间先把《地洞》看了十遍,又把《树上的男爵》看了五遍,经常会不自觉的说出那本书的开头一句话,我的兄弟柯西莫·皮奥瓦斯科·迪·隆多最后一次坐在我们中间的那一天是1757年6月15日。书犹药也,看多了也会得病。在连续的看过一些书后,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经常出现在我的眼前,可能那个时刻的我正在吃午饭或者是坐公交车,起初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些镜头,为了搞清楚原因,我消耗了很多精力,找到一本本自己看过的书,找到与之类似的章节,尽可能的去重读一遍,之后我才明白那不过是触景生情,眼前闪现的一些由记忆,想象,以及幻觉衍生而成的画面。
一次我在马路上散步,看到了一条浸在水中的树枝,就想起了一个在水下逃生到美国的人,我确定这是我看过的一本书中的一个人物,而且他确定是一个小人物,因为我不能够清楚地记得他的言行,我这样回想着那个书中的小人物按原来的速度走到了那条林荫路的尽头,为了向不知所在的某一个具体形象证明自己并不会像一般人那样回想到某些事情就显得激动,在返程时我尽量的放慢脚步,这让我走的比自认为的还要慢,后来回到住处之后我终于查到了那个叫约瑟夫的人,他是奥斯卡的外祖父,我为自己竟然为一个生死未卜的书中小人物所惊动而感到气氛,为此我用一个月的时间把君特格拉斯的《铁皮鼓》又读了一遍,在对黑厨娘的恐惧中结束了对一段历史的探寻。
另一次我去熟食店买猪肉,看到被酱油染成棕红色的猪耳朵,忽然就看到了猪耳朵变成了一小块像橘子瓣一样的肉,我着实一惊,为了寻找这一小块肉的主人,我翻出了自己的读书笔记,原来那块肉是卡米拉从洛朗的脖子上咬下来的,当弄清了这一小块肉的出处之后,好奇心又让我关心起守寡后的泰蕾丝的生活来,于是我专程在一个春光烂漫的日子坐车到图书馆借了《红杏出墙》这本书,当我看到她在碗橱的角落里藏了一把让人专门磨快的刀后,我回想起了故事的结局,于是我合上了书本,不再为主人公的注定的命运而担忧,而是陷入了对人生,对爱情的思考。
还有一次我看到马路中央一只黑狗和另一只黑狗交欢,不觉便想到艾碧同伊本的对话,我还有一百万个吻留给你呐!你真爱我,伊本?我喜欢你胜过我认识的任何一个姑娘。就这样我的生活总是离不开一些我不能到场的另一个世界,仿佛我有着多重的人生,如是我经常沉浸在各式各样的感情之中,为各式各样的生活所困扰:二月分我看到西伯利亚冷空气送来的白雪挂在梧桐树枝干时,我是柯西莫,是生活在树上消失在天空的男爵,五月份四处弥漫的花香则把我带入了疗养院里,我成了汉斯·卡斯托尔普,是一个肺痨患者,七月起季风带来的一场接一场的降水则把我带到了多雨的马孔多,我成了一个家族兴衰的旁观者,十月里满世界飘飞的落叶又把我送到了瓦尔登湖的边上,我开始了对超验主义的实践,在十二月最冷的时分,我蜷缩在电暖气边幻想自己成了在小屋里沉思默想的哲人,享受着孤独所具有的原始的魔力把我的整个的存在抛入其本质而确凿的近处的乐趣。我就是这样借助于许多的作者的思考和描述打发掉了那些我自己不能发现其意义的时光。
有时刚刚合上书本,尚未从读书所具有的强烈的代入感中摆脱出来的我,通常会把书中人物所处的时空混淆,有时我会看见天生跛足的菲利浦穿着一身睡衣正跪在高速公路的边上旁若无人的向上帝祈祷,祈求上帝能像挪山入海一样使他的跛足恢复正常,有时我会看见长的奇丑无比的愚人之王卡西莫多像蜘蛛侠一样背着一口十五世纪的大钟在恒隆广场的耀眼的玻璃幕墙上窜来窜去寻找着他的爱斯梅拉达,有时我会既吃惊又恐惧的发现坐在马路对面路牙子上的美少年变成了一只大甲虫,而那个怪物也正在质疑自己的突变,但是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比海市蜃楼还要迷幻的场景顿时烟消云散,我就会看清楚那个跪在高速公路边上的人不过是一块普通的里程碑,我就会发现恒隆广场上的敲钟人其实是一个在例行擦玻璃的清洁工,我也会注意到变成大甲虫的美少年不过是一个正在吐着烟圈儿的花甲老人。
又一次我做了一个梦,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荒漠,好像自己有生之年不能够走出,我向四处张望以便寻找一个建筑物来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就在我看天看地感到徒劳的时候,听到一个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儿就是我的特洛伊。正是在这里,并非是怯弱而是晦气葬送我的一世功名,正是在这里,幸运之神跟我兜起圈子,正是在这里我的业绩失去昔日的光辉,最后在这里我的命途断绝而永无再续之时。听完这一长句让人不无悲伤的话,我知道是曼查的堂吉诃德骑着他的小驴子在附近,我意识到如果我不行动快点就不会和他有一面之缘了,我快速的向着声源地奔跑,就像猎狗扑向食物,尽管口干舌燥我还是向前奔跑,为了倾听骑士对托博索的杜尔西内娅的忠贞不渝的柏拉图式的爱情,为了倾听枕于幻想的骑士与讲求实际的桑丘伴同着那只小驴子惩恶扬善的轶闻奇事,我奔跑着不知疲倦,终于我看到了荒漠之上如同恶魔一般旋转着的几十座大小不一的风车,我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骑士正骑着毛驴返乡,旁边跟着他那大岛总督的侍从桑丘,我开始呼喊他,大声的呼喊,骑士带着他的队伍走到山头时听到了我呼喊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见了我并冲着我微笑,站在山脚的我不无祈求的望着骑士,我说,骑士先生,我希望您能把您的骑士生涯的一点一滴全都告诉我,我将尽我所能的把您的故事复述给世人,如果您不反对,我将夸大您的功绩,还有您。我看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桑丘·藩萨,希望他能劝住他的主人。我继续说道,骑士先生,我尊重您,仰慕您,尽管您的举动和想法显得可笑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您的佩服,请答应我的要求吧!我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骑士骑着毛驴矗立山头,身后是晚霞夺目的天空,他微微一笑对我说,年轻人,我在荒唐的梦中睡了许久,如今我已经醒来,已经有了睡醒后的现实感,而你却好像是刚刚睡着,刚刚开始你的梦境,那虽然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尽早醒来,不要迷失自己。骑士一停顿,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并指向了我,用严厉且不容质疑的口气喊道,年轻人,我以巴尔多维诺斯老爷,曼图亚侯爵老爷,安特凯拉要塞司令,罗德里格·德·纳尔瓦埃斯的名义,我以曼查的堂·吉诃德的名义命令你速速醒来!说着我看到骑士先生把手中的长矛像利剑一样刺向了我,出于求生的意志我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彻底的吓醒了。醒来后的我看着眼前真实的黑暗,摸索着拿起了手机,我必需弄清楚当下的时间,才不至于在黑暗而不知时间的情况下郁郁的等待天明。看过时间后,我在床上做了几个自认为有帮助的睡姿,却仍然没有唤起睡意,便懒懒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电脑,像往常一样倒一杯绿茶放在一边,五次有三次我不会去动这杯茶,但是这杯茶必须要有,它能让我在打字的时候感到一种安稳亦或是一种内在的平衡。
女人问我这一年过得怎么样的时候,我把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告诉了她,她说,你这一年都活在梦里吗?那是元旦过后的一天,斜风细雨,天气阴冷,不上班,我早上乘公交车去了书店,书店门口,一个长头发的街头艺人在唱一首《流浪歌手的情人》,声音很像老狼,我掏出钱包发现只有几张二十的钱,只好给了他一颗烟,他对我说了谢谢。下午三点钟从书店出来,脑子里一直在想马尔克斯为什么要用《我活着就是为了讲述》这本书来解释我的疑惑,原来他讲的故事都是被神化了的现实。走着回到住处,自己用经理送的电磁炉涮了火锅,喝了二两二锅头,酣畅之余想起了女人,犹豫再三拿起了电话按下了女人的电话号码,女人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一时失语,女人也没有说话,我们就那样僵持了半分钟,女人说,你要不要说话,不说我就挂了。我说,能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女人说,听到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说,一时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女人说,哦。那还要说吗?我说,容我想一想,组织一下语言。女人说,好吧,我等你。沉默了半晌,我说,没有了。女人说,哦,那我挂了。我说,不易见的人会经常想起,我想见见你。女人犹豫了片刻,说,只见面。我说,保证!
第二天,女人打车到了我们约好的一家川菜馆,她说要喝点酒。女人问我2015年10月1日她举行结婚仪式的那一刻我在做什么,我想到国庆节公司组织大家去青岛海边游玩,一天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除了空白的思想,什么也感觉不到了,那个夜晚我躺在酒店的客房里长吁短叹,自怨自艾,之后一段时间我带着愈久弥新的自卑感及孤独感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好像一个身处荒漠的流浪者,自己把整个世界孤立了,我感觉有那么一段时间自己陷入了美好不再的荒凉之中,不相信自己能撑过来。我告诉女人自己正在青岛的海滩上抱怨那个穿走了我的鞋托的人。我问女人是在教堂结的婚吗,女人说是。我看着女人的眼睛想到了阿赫玛托娃的那句诗,我眼前是闪着金光的诵经台我旁边是灰眼睛的未婚夫。女人说,张逢源你知道吗?我曾觉得我们的爱是凤毛麟角,在网络的世界里差一毫秒就会彼此错过,万水千山,我们就这样在分毫不差的时间相遇了,而且两人还有许多话可说。如果2007年9月16号那天我不难过,你不好奇,我们便都不会打开那样一个网站,我们就永远谁也不知道谁。我从来没有想到知己和恋人是可以合体的,灵与肉真的可以完美结合,我以为我们可以因此谈一场旷世之恋,可我们却还是走向了平常的人生路
第三十八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