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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1/2页]

踟蹰的我们 张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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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多年前,爷爷走到西屋的窗前,弄醒了正在睡下午觉的我。我睁开双眼,一道强烈的阳光透过带花的玻璃窗的反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用胳膊挡在了眼睛上,爷爷把我的胳膊拿开,把他赶集常用的黑色大提包提在手里晃了晃,并露出了他得意时惯有的笑容,像一朵开在九月的白色菊花一样灿烂无比,温暖人心,面对这样的笑容我的困意便减少了许多,或许说我不再有睡觉的兴致了,因为我要弄清在爷爷那发白的胡须所点缀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我把两只小手一摊,两腿来回扭动,就像一条泥鳅一样扭转了一番身子,又挠了挠脸,之后终于摆出一个大字,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爷爷那双老眼,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姿态,意在告诉爷爷尽管他出现的不是时候,但是他已经获得原谅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点倒出来,否则过一会我的兴致没了,他的惊喜也就不会达到他所期盼的效果。我看着眼前的爷爷依旧只是笑而没有动作,便又恢复了泥鳅一般的动作然后转过身去,并且在转身的那一刻决定不再理会爷爷了。
      爷爷好像知道我不想理他了,立刻拉开了提包的拉链,一股浓浓的香气随之传了出来,我听到了爷爷伸手去掏提包的声音,而后就感觉到爷爷把一个凉凉的东西放到了我的脸上。我压抑着心中的惊喜,装作满足不在乎的样子对我的爷爷说道,拿开!见爷爷没有反应,我又说道,快点拿开,要不我生气了!见爷爷还是没有拿开,我赶忙伸手去抓,没想到抓到的却是爷爷那老榆树皮般长满老茧的手,爷爷好像得了什么便宜一般大笑起来。我立刻恼羞成怒,转过脸去看着他手中的梨说道,不给我吃,就别在我屋子里,快点走,不想看见你!爷爷好像并不生气,他笑着说,我往哪里走啊,这都是我的,连你和你爹都是我的!听到爷爷这么说,我气不打一处来,我说,我让你儿子把你撵出我们家去!爷爷笑着,好像小人书里的老狐狸,他说,哟,小狗生气了。我噘起嘴来,不再说话。爷爷认为他还有掌控场面的能力,认为我的沉默是对他的狡诈的屈服,他用要挟的口吻说道,喊爷爷,喊爷爷我就给你梨吃。他把那只黑色的提包再次提起来晃了晃,里面传来沉闷的咚咚声那在提包里滚动发出的声音,这还不够,爷爷又把提包的口撑大了,我看到里面足足有半提包的梨,确实诱人,不过着感动不了我,改变不了我不理爷爷的决心。爷爷一看自己在这场祖孙较量之中并不具优势,于是开始故技重施,上演起献媚者的角色,他拿了一个梨在我的面前晃了晃,而后放到了我的嘴上,我犹豫了一下然后重重的咬了一口,心想,不吃白不吃!
      那天爷爷没有像平日那样在六点一刻到六点半之间醒来,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究竟是晚了多长时间他的心里没底,手表就在左手的手腕上戴着,他并有立即去看。近来他感觉自己的时间走的愈发的快了,他的心里也随之有些发慌,他觉得这是时间之于他这样一个年过八十的老人的羞辱,为了应对这种羞辱,他决定到死也不把手表摘下来了,这样,与其说是时间在羞辱他,不如说是他拴住了时间,爷爷虽不对此沾沾自喜,倒也感觉如释重负。
      爷爷睁着眼睛看向房顶,像每一个勤快的人那样赖在床上度过了自己每天都有权享受的几秒钟闲暇时刻,在这无意识的拖延和享受之后,他决定还是要看一下当下的时间,他把自己的左手臂慢慢的拉到了眼前,那是属于他自己的臂膀,曾帮他耗尽了人生四分之一的汗水,在度过它自己的强壮而灵活地岁月之后如今也同他本人一样动作变得慵懒迟缓,爷爷每次想要使唤它的时候都感觉好像是在唤醒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友,他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手表,当他看到手表所指示的时间时不由得吓了一跳,其实他对手表向他表演的这种小把戏心知肚明,可是他还是装作不了解,这也许是一个经历了风吹雨打人生起落的老人在刻意的返璞归真,也许是一个晓义明理深谙世故的老人再一次习惯性的隐藏,爷爷自言自语,怎么少了一根针。他想自己可能没看准,于是咬了咬牙坐了起来。
      爷爷的牙齿经过大半个世纪的咬牙发狠,只剩下上颚的一颗大门牙依旧守候着他那茄子色的光秃的牙床,它就像一根嵌在朽木里的生了锈的钉,它曾有至少三十个兄弟,它们曾经共同合作撕碎了每一块入嘴的肉,是猪肉,鱼肉,牛肉,狗肉,鸡肉,鸭肉,鹅肉,兔子肉,獾肉,驴肉,刺猬肉以及别的他的孙子们听之色变的肉类,磨碎了每一粒入嘴的粮食,它们是小麦,大豆,玉米,绿豆,红豆,豌豆,小米,大米,薏米,黑米和他的儿女们听到名字都会降低食欲的稀奇谷物,它同别的牙齿共同经历了时间长河的洗礼,曾经共同分享了爷爷吃下的食物的酸甜苦辣咸涩淡腻,随着岁月的流逝,它们一颗接一颗的离它而去,如果它的朋友是一颗下牙,那么它最终会消失在爷爷的几个儿子门前的水沟里,如果它的朋友是一颗上牙,那么它最终会落在房顶的瓦片上。爷爷从没有忘记自己七岁那年母亲教他如何打发一颗掉了的牙,就在这个夏天早些时候,我的爷爷还情有不舍的把他的一颗上门牙连同一颗西瓜子使劲扔到了我们家的房顶上,虽然他明白此生是不会再有一颗洁白的牙齿从他的牙床上冒出来了,但他还是那样做了,这就像是一种虔诚的信仰,他无意使其中断。如今只有这一颗牙齿还在忍受着爷爷忘记刷牙时弥漫在嘴里的大蒜味以及消化不良的胃里时常泛起的恶臭,在爷爷咬牙发狠的时候它因找不到能够鼓舞勇气的同伴而显得异常孤独和丑陋,它再也找不到可以磨蹭的同伴以发出威严的磨牙声来显示主人的决心与力气,只能尽其所能的凭借它的尺寸撑起主人那干瘪的嘴唇,使其看上去不那么干瘪。
      爷爷用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从床上站了起来,他十来岁时就跟着马扎学会了鲤鱼打挺,但现在从躺着的姿势站立起来却要用上三分钟,他叉着两条腿穿着一条鸭蛋绿颜色的三角裤衩弓腰站在床上的样子好像一只直立的大虾米。那张床是他的小儿子分家所得,我的母亲在这张柳木打制的老式大床上怀上了我,我在三岁与父母分床后又独自在这张床上睡了十六年,后来父亲给我换了一张更适合我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睡的新床,这张带有岁月色彩的老床便又跟随了爷爷。爷爷曾经与齐四老爷合力打制了他,而如今它又回归了他,那时他已经在这张床上睡了两千多个夜晚,他在这床上做过很多梦,他梦到了艰苦的过去,他也梦到了美好的未来,梦到了自己吃我的喜酒,只是那次他只顾着喝新人敬上的茶了,却没有注意去瞅小孙媳的模样,他为此懊恼不已。
      爷爷站在床上,两只脚把褥子下面的高粱箔踩得咯吱咯吱的响,这响声爷爷是听不清的,近几年他退化了的听力不断的把他拉离有声的世界。早在五年前,他刚选定我们家的后院作为自己日后永久的栖身之所时,他看电视就需要把音量调得很高,不然就什么也听不清。夜里电视机巨大的吵闹声起先引起了邻居们强烈的不满,他们在自己三百平不到的院子里愤怒与抱怨,就像对待平日里那些令他们气不顺的事情一个样,后来这种充斥着一种对老年人普遍的厌恶感的愤怒与抱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调侃,再后来无意义的调侃变成了习惯性的接受,就像他们接受每天早晨三点起街上就会阵阵传来的公鸡的打鸣声,就像他们接受每天在同一时刻都会传来的火车的刺耳的鸣笛声,他们接受了我的爷爷那如同自然般存在电视机的声音。有很多这样的日子,夜阑人静,连同爷爷在内的整条街道上的人都已沉沉入梦,唯独爷爷那台从我们家下岗的老式彩色电视机还在不为所动的播讲着当天的新闻或是咿咿呀呀的唱着大戏,爷爷不能确定自己何时入睡,当困意袭来时他便顺其自然的睡着了,任由电视机自己喧闹,声音穿过整条胡同,直到第二天他自然醒来。
      爷爷的一天开始的很早,他通常在六点半不到的时间醒来,这可能是从他年轻时代就养成的不良习惯,也可能是他用以变相增加自己寿命的愚蠢行为。爷爷醒来后,电视机依旧开着,他也不去关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好像那电视机就像他十几年前养的那几头牛一样,不止会发出声音,还有呼吸,应该给它留有自由存在的空间。爷爷在电视机的嘈杂声音中洗漱,烧水,做饭。老人家四季都是自己做饭吃,秋冬季取暖除非特殊情况从不烧煤,不论是蜂窝煤还是原煤他都不烧,没有人不让他烧,是他自己会过,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偷,有人会抢,有人会骗,而爷爷会过。爷爷的会过,也就是对自己抠,在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看来简直就是顽固不化,他们觉得老人的省吃俭用是在增加了他们心中的负担,比方说这烧水吧,好好的电热壶和煤气灶不用,偏偏要扛着洋镐去刨些树根来烧。
      在爷爷刨树根成瘾的那个秋天,上早班的人总能在那些可以看得到霜的清晨看到我的爷爷,那时他光着上身沐浴在耀眼的霞光里扛着洋镐在和一块深埋在土里的树根较劲,每一镐下去,他们就会看到一小块泛着金光的树根伴随着飞溅的尘土跳出树坑,爷爷自顾自的干,一边干还一边喊着口号,嘿呦,呵,嘿呦,呵!这口号他已经喊了一辈子,就像他年轻时出河工修水渠,就像他一个人赶着牛犁地,就像他一个人在牛尾河边的芦苇荡割草喂牛,就像他一个人骑着他那辆跟了他半个世纪的自行车走远亲,爷爷这号子要喊上一天,这树根好刨么?不好刨!没有爷爷那样的耐心和毅力是万万做不到的,只要动了镐这就是一天的活计,或者两天,再或者一星期,总之爷爷认准的活计就是用一个月他也会把它漂亮的干完。通常情况下到下午这些人下班时又总能看到我的爷爷推着他那辆二八的自行车缓行在暮霭之中,他没办法骑它了,车子上已经挂上了三只装满了散发着潮湿木香味的化肥袋子,可谓是收获颇丰。
      那些起初感到惊讶后来便习以为常的路人不禁为一个老人充满了对年岁的不服及自身的挑战的举动慨叹不已,他们说,这老爷子不要命了,大早晨就光着膀子刨树根!他们说,这老爷子真有意思,有三个儿子,还要自己来刨树根!他们说,这老爷子真倔,家里煤炉不烧,偏要弄这些劳什子!他们说,这老爷子一辈子没安生过!爷爷不管路人说什么,他的三个儿子倒是对此挺不好意思的,他们见了人都说,我爷年轻就这样,谁说也不听,家里好几袋子煤,好几跺蜂窝煤呢,他就是会过,咱也不愿意他那样,他就是喜欢干那些务事,这多亏老少爷们都知道,不然还以为我弟兄们难为老人家呢,这外人也会以为是咱弟兄们不孝孙呢,这事叫我弟兄们怎么说呢,没法说!
      爷爷把那些刨来的宝贝晾在大儿子家的院子里,晒在二儿子家的房顶上,堆在小儿子的门楼下,总之他的儿子们觉着哪里碍事他就往哪里放。大伯说,爷,你别把你那些劈材晾在我那里,你不觉得变扭么?爷爷便十分不满的一咬牙发狠,他说,哪里是你的,连你都是我的,我的家我想晾哪里就晾哪里!我的大伯也就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只是不再对自己的父亲说话,他会进屋对乾哥哥说,他说,你看你爷爷多霸道,咱自家的院子咱都做不了主。爷爷一年四季便用那些被劈成烧材的树根烧水做饭,秋冬天则用它们取暖,在他霸占的我们家的后院后,自得其乐,好不自在。
      在我看来爷爷这种物尽其用的做派像极了那个长年住在瓦尔登湖畔的美国人,但那美国人住在那里是为了通过自己的实践来探究和论证自己所尊崇的超验主义哲学并写下一本著作,带有一种目的性,爷爷是个老农民,不懂哲学是什么东西,他只是在生活之中传承了老祖宗的传统,丝缕方寸,物力维艰。每每爷爷看到那些自己捡来的劈柴在他的小铁炉里劈啪作响冒出熊熊火光时,他的脸上便会现出一种舒坦的表情,就像果农看着苹果树上挂的苹果,就像菜农看着地里长的青菜。
      爷爷烧水做饭之后便开始忙碌,他这人闲不住,没活也能找到活干,他这人干活还急,有什么活都要立即去干,不然就是一块心病,他最看不上那些白天抽烟喝茶晚上点灯播麻的人,他自从年轻时干活就得看时间,不然心里没底,唯恐落在时间后面,自从他七十岁以后在他的左手腕上做过短暂停留的手表不下十块,爷爷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的那些手表都到了哪里,怎么用到它们的时候就没了。起初爷爷不承认这是随年龄而至的遗忘,只把这一现象看成是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健忘,后来他试图通过用夜间回想的方式挽救他那无可救药的记忆,然而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他所能记住的依然只是一些特殊的日子,那些日子就像他身上的老年斑那样清晰可辨,让他永生不忘,那是他未见过的大地主的生日和祭日,是他的爹娘的生日和祭日,是他早早死去的大哥的祭日,是他自己的生日,是他结婚的日子,是他携妻带子第一次踏上开往沈阳的列车的日子,是他举家返乡的日子,是他的三儿两女的生日,是奶奶的祭日,这些时间他要么在遥远的青年时代就记住了,要么自己经历了,只是从未像如今这般分明的被他忆起,这些时日作为重要的节点把爷爷的一生连结成一些交织的曲线,这些曲线均从我的爷爷的记忆深处发源并向外延展构成了他整个人生的脉络,在爷爷日渐衰退的记忆中,有些事情和其所发生的时间再也不能在那些逝去的时空里正确的交错吻合,有些原本意义重大的事件,因其对时间把握的偏离而变得毫无意义,也有些极为重要日子因为没有相对应的具体事件可匹配而变得不值一提,那些缺少了相互佐证的时间和事件一度让我的爷爷郁闷不已,他的子女们看到他那副失神落魄的样子也颇为不安,然而年龄的差距和经历时代的不同否定了由子女为其拾获遗落时光的可能性,就这样,谁也帮不上这一个思维一天比一天活跃,而记忆力却一天比一天差的老人,只能任他在属于他自己的一生的时间的泥沼与洪流中独自挣扎,而他视为救命稻草的便是左手腕上的手表。爷爷以为只要通过左手腕上的那块手表确定了当下的时间,便可以准确无误的把握自己的人生走向,不至于为时间羞辱和掌控。
      自从三年前的夏天,爷爷由一次惯常的午睡醒来陷入对时空的迷惘之后,他便在当天下午骑着自行车到北窑的商店里花五十块钱买来了他进入老年后的第一块手表,他希望用看的见的时间来对抗那个看不见的时间,那是一块精美的不锈钢表链石英手表,爷爷在买它的时候刻意问了一声店老板,这玩意没电了你可得帮我换电池呀!店老板满脸堆笑,他说,行啊,老爷子,到时你来换就是啦!作为他最小的孙子,我见到那块手表后曾对它欣羡不已,有整整一个星期,我都想不顾父母的反对从他那里要来,我知道他的爷爷宠每一个孙子,只要我开口他就会给,然而我倒底没有开口,第二个星期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听说爷爷在一个下午打麻将之后,就再也找不到那块手表了。
      爷爷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紧接着他就买来了第二块手表,那是一块金色表链白色表盘的手表,要比第一块便宜十块钱,当我的爷爷光着手腕再次到商店的柜台上看手表时店老板很是疑惑,他问,老爷子,要换一块不成?我的爷爷头也不抬说,换什么,再买一块!自从左手腕上戴上了手表,爷爷总会有心无心时不时的看上两眼,以确定自己正在干的这件事情的精确时间,这样在别人问起此事时他就可以对答如流。爷爷是这样想的,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本人对此也深有体会。那是割麦子时,我的母亲嘱托他在下午两点半帮她喂上那七只老母鸡三只大公鸡和两只笨鸡以及院子里名叫团团和皮皮的两条狗,她还特别叮嘱他那只白色的大公鸡特别内向,要单独给它喂一份,而她本人要去地里跟着联合收割机去南坡收麦,无暇照看那些养来就是为了被吃掉的可怜生灵。爷爷对我的母亲说了句去忙你的吧,就算把活揽了下来。
      爷爷既然答应我的母亲要帮她在下午两点半喂上十二只鸡和两条狗,就决定好好对待这件事情。傍晚时分我的母亲回家时时,他像一个急于接受表扬的小孩子一样向我的母亲汇报自己喂鸡和狗的经过,他告诉我的母亲,我在两点半的时候准时把鸡和狗给喂上了,我在十二点钟自己吃午饭前先烧好了半锅和鸡食的水,等我一点半吃中午饭的时候,那半锅水也被冷凉了,我按照你说的在麸子里面加了三抓豆饼和好了鸡食,我还用早晨的剩菜汤泡上了两个邦邦硬的馒头给狗吃,两点半的时候先在后院里喂了鸡,又来前院喂了狗,你交代的活我都干完了!我的母亲看着盆里的大半盆鸡食像表扬一个孩子那样表扬了我的爷爷,她说,行,爷,你做的好,可是喂完鸡也不用再和一盆放在那里呀,这鸡也不喜欢吃隔夜饭的。爷爷看着门口的鸡食盆子说,这倒不记呼了!恰巧这时邻居张合前来了,他是来还镰的,他说自己两点半的时候来借镰,见大门开着喊了两声也没人,就到二爷屋里去看,一看他老人家正呵呵睡着呢,就径自拿了镰出去了,我的爷爷感到自己被张合前将军了,一时面子上下不来,他低着头回屋了,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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