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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隐[1/2页]

忘川归处 码农不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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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疾驰,他们把车停在了天山南路。
      违禁品太多,飞机是不可能坐的,好在路不远,几个人坐着火箭速度的车,几天也就到了。
      一路的风尘在草浪中逐渐平息,云朵在海子里翻涌,像是玛瑙中封藏的瑰宝。
      风吹草低,羊群低低的叫着,应和着少数民族悠扬的牧歌。
      几个女孩穿着本族的衣服翩然起舞,留下银铃一样的笑声。
      林语想,如果,梦中留下一隅给香巴拉,大概就是这种样子。
      转头又看见邦妮少有的安恬样子,如果她肯答应,那他的天堂自此也多了一分生气。
      如果梦中,不是只有怨灵的嘶吼和不见尽头的河,该多好?
      邦妮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
      她已经习惯了不再使用自己的灵力,反而获得了更加敏锐的观察力,她用枪本是想着可以预测弹道,而现在,她完全可以依靠强悍的计算力人工计算。
      好处自然极多的,然而这也让她悲哀的发现,自己是林语暗无天日的世界中,唯一的一点天光,他把自己的世界狠狠的包裹起来,那份厚重的哀伤却不因嬉皮笑脸有丝毫的减少。
      她看到他撕开了一个淌血的口子,努力的向她爬着。
      然而她不再是坐在轮椅上腹诽的小欢欢了,他也不是那味半熟的陈皮。
      龙三能嗅到他身上的血气,她自然能的。
      只是,北城天街,最终也只能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连盛爻都不会轻易提起。
      至于邦妮,她早已选好了自己孤独的墓地,就在蝶语的地下室里,她选好了内棺外椁和繁复的寿衣,身下要垫上孔雀羽的垫子,还有一个下了血本的纪梵希套盒,给自己最后一次上妆,总该用点好的。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然而她却要带着最美的妆容去见阎王。
      这个放着万贯家财不用,非要自己赚钱的神婆,穷讲究了很久,终于有了真优雅的资本,大概想下去,求个好人家投胎吧。
      至少别命中带煞,六亲孤绝。
      她摆了个大阵仗,被人牵着鼻子走,多少还是想借这次有惊无险的冒险,告诉林语她已经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他也该放下那些被逼迫的过往。
      寻一个温良的女子,过平淡的一生,相濡以沫,悬壶济世。
      ——这才该是一个医者的宿命。
      这边两个人在良久的沉默里滋长出三分尴尬,那边几个人却不闲着。
      他们从前教诲高高挂,心中常怀一抹红,效率自是极高的。而今行动牵扯着一个人的命,更不敢大意。
      方良和龙三简单清点了物资,又去准备了一些食物水和汽油。盛爻转了一圈,找一个当地能引他们进山的向导。
      如果找柔然,断然是找不到天山来的,不过,显然历史总是和人们开玩笑。
      都说盖棺定论,可棺材又不能爬出来自证清白。
      乍听柔然这个名字,大概很多人都会以为是楼兰国的另外一种翻译,然而在南北朝的时期,柔然却是北方的一个极强盛的大国。
      从阴山向北直达北海,沿大兴安岭直抵天山,相比比同时期的许多国家,柔然都是一个强盛很多的国家。
      史书上,柔然在和北魏相爱相杀无数年之后,终于在和亲和封地的种种政策之下,变成了北魏社会的一份子。
      另外一边,突厥在天山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一支被迫西迁,在拜占庭的历史上,以“阿瓦尔人”的称呼,昙花一现。
      于是这个疆域浩大的国家就此溶解在各族的历史之中了。
      海纳百川,然而,川流不息。
      洛阳、雁门、代郡,至今还有闾氏、茹氏等一些姓氏,其先祖也确系柔然人。
      他们却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来历,自己的信仰,随着和他们“同祖共亲”的鲜卑人,一同汉化,千百代过去,化作唐宋风烟中不起眼的一缕。
      人们通常只好奇一个部族的突然蒸发,比如古象雄,古玛雅或者古楼兰,这样悄无声息的消亡,反而归结于分久必合,连多记上一笔都浪费墨汁。
      然而如果专注于柔然一族,把所有杂质加强火蒸干,才会发现一点点端倪。
      在东部的柔然“认祖归宗”融进北魏,西部的柔然和突厥大打出手的时候,还有一支柔然人西迁拜占庭,那么,这一支柔然人,又是怎么在两厢夹击之下,悄然失踪的呢?
      当百千年过去,东突厥兵临君士坦丁堡,这对历史上的冤家,又有没有兵戎相见呢?
      中原历史云诡波谲,显然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游牧人的史诗也只会唱诵本族的英雄。
      于是,有一支柔然人,悄悄的翻过天山,在茫茫塔克拉玛干沙漠里,隐匿了踪迹。
      那座后来被黄沙掩埋的城池,现在正在以一比两公里的比例尺,简化成线条躺在邦妮手中的地图上。
      人祸躲过了,到底躲不过天灾。
      他们也曾试图和外面的人建立联系,可百年过去,到底还是和时代脱节了。
      那几只探索队有的死在了村子不远的地方,有的找到了外面的游牧人,却找不到归程。
      最后一代莫缘,带着最后一只队伍,几经周折,最后只剩他一人,晕倒在茫茫沙漠之中。
      再醒来,却是驼铃悠悠,人人都说着他不懂的唐韵。
      丝绸之路裹挟了粟特萨珊和波斯的货物,丝路尽头的长安城坐拥万国来朝,没理由不包容一个柔然的僧人。
      他努力的适应外界的生活,努力找寻能开辟到柔然的商路。
      可惜,倥偬百年,圆寂在长安城。
      他的柔然经义对学习天竺佛经大有裨益,倒也成就一代高僧。
      身份成迷,不知来处,好像真的只是佛祖派来传达一种神奇的经义
      他的弟子一生十三次入西域,却在楼兰的繁华中找不到柔然的城门,抱憾而钟,郁郁难抑。
      直到一日,前人的两本笔记被一个年轻的僧人捡到,开启了一场西行的旅程。
      这两本笔记,被当做《大唐西域记》记载的民间传说,从没有人考证,堆在大雁塔下面的仓库里,然后被作为任务背景,送到邦妮手中。
      传说中不现世的城池多半需要信物,柔然,大概也是如此吧。
      但是这两本笔记,语焉不详,显然不能作为信物。
      信息戛然而止,除了最后一个走到外面的柔然人的一个梦,他梦到,国师死了,人们在前人的墓前又向下挖了几百米,以示他的地位崇高,至少曾经为了柔然的未来做过努力。
      每一任国师的路笔直向前,作为柔然人的朝圣之路。
      每一次,都沿着他们来时的方向,好像每一任柔然国师,都在努力的朝着来时的那片草原前进着。
      甚至如果梦是真的,国师就葬在天山下面。
      可笑的是,邦妮和盛爻合力测算过后,发现,他的墓室正上方,不到三米的地方,就是一个坎儿井的水道。
      如果国师知道他追寻了一生的归程,就高高悬在他的头顶,是会安息呢,还是诈尸?
      坐井观天吗?他也曾是万民敬仰的追梦者啊,可惜,他们放弃了“魔鬼诅咒过”的来路,
      执着的要在大漠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来。
      最后,他们真的成为了被魔鬼诅咒的民族,莫缘的徒弟十三次西行没走一半呢,柔然城,就被大漠的黄沙给淹没了。
      而这也是盛爻一行的切入点,柔然城城门上必然是有锁城的咒法的,他们队伍里唯一的法师刚转职做枪娘,洗点成本太高,不能强攻,只能曲线倒斗。
      所以他们瞄准了最后那个倒霉催的国师,他的墓离外界足够近,而且,为了他的“神归”,必然会陪葬一把开门的钥匙。
      实在不济,他们也可以沿着,“被魔鬼诅咒过”的路,一路闯进柔然城。
      邦妮靠在车上,低头在目的地上又画了一个重重的全,咬住下唇,仔细思索着可能遭遇的情况。
      她自然信得过盛爻的,只是,这一次要和神官对上,即使已经死了,也让她有些惶恐。
      除了清心咒,何陈两家的术法卦理,她全都锁死在脑袋里的文件夹里,从不打开。
      卜算直接用灵力,打架就美式挥挥手,占星能不碰就不碰,即使要动也是靠着劣质水晶球。
      哪怕她和盛爻的工资再不稳定,她也坚定地在有了收入之后,让自己和那两家不沾半点关系。
      她甚至做过全身美黑,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个贝内特女巫,而不是何家的卦师。
      可惜,她的身体修复能力太强,美黑未果,干脆就装成了吉普赛灵媒。
      在她前面的草地上,有两个孩子在摔跤,一个打不过跑了,另一个抬脚要追,却被绊了一跤,磕在了石头上。
      林语本来看着俩孩子摔跤挺开心,一看出了血,立刻恢复奶妈本性,拎起药箱就赶了过去。
      孩子疼的脸都红了,却还是死咬着牙,不肯哭。
      邦妮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倒是让他有点尴尬。
      林语一边包扎一边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小伙子很勇敢啊,我们那摔成这样都要哭很久呢,还要让阿妈买糖糖吃,你怎么不哭啊?”
      他大概能听懂一点汉话,却不怎么会说,邦妮就让他说本族语,好心的替他做了翻译,“他说,草原上的姑娘都不轻易流泪,小伙子也不能流泪。听到你说他勇敢,很开心呢。”
      邦妮在学林语说话的时候,神情语气无一不像,甚至还带了点小时候林语身上的陈皮味道,让林语有些怔忪。
      不过邦妮的笑很快就沉了下去,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颗很便宜的水果糖,递给了孩子。
      孩子做了好几个礼,特别开心的走了,没走出去多远,又返回来,不好意思的说了什么。
      邦妮鼻子都有点酸,把一整罐糖都交给了孩子,孩子差点给她跪下,像敬神一样,拜了又拜,这才走了。
      林语实在不想每天黑人问号脸,然而这两个人的对话他一句也听不懂。“他没吃过‘糖糖,阿妈养的羊赚不了多少钱,阿爸前几年生病还欠了一大笔外债,转过年来能不能上学都不一定呢,小伙伴们都差不多,这边太远了,哪个镇子哪个县都管不到。”
      邦妮有些悲伤,“我小时候零食一吃吃一堆,有时候都吃不了。”
      “唉,那个时候最喜欢吃糖葫芦,能吃到闹肚子也不停下来,他们大概连山楂都没见过吧?”邦妮尚还沉浸在对冰糖葫芦的畅想中,旁边那个人却愣住了。
      对,就是这个人给她买冰糖葫芦让她吃到撑。
      林语突然觉得那三个人无比碍事,像这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台车,做些亡命的勾当,也十分美好。
      尤其是,那个一项单纯干净的,他曾经几乎不敢靠近的人,也会像他一样,堕落而肮脏。
      真是非常幸福啊。
      像是陷入了某种分裂状态,他不能抑制的看到了那些火光和碎裂的东西,还有入目的红。
      然后一盆凉水冰冷的砸了下来,他还是在梦中那条没有尽头的河里,拼命挣扎,各种咆哮在耳边回响不断。
      他气息有些不稳的握住了口袋里的草编鸟,上面温润的陈皮气味让他很快安静了下来。
      邦妮正忙着接受那个孩子送来的哈达,说着什么,脸都红了。
      然后孩子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林语恢复了嬉皮笑脸,走过来撞了一下邦妮的肩膀,“可以啊,连学龄前的孩子你都不放过,是不是孩子吃了你的糖,说以后要娶你啊?”
      邦妮把他推开,“才没有呢,人家阿妈说不能白拿我们的糖,这是他们自己做的,和外面景点骗人的东西不一样,就当回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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