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盛爻的整个眼睛都变成了黑色,抬手掐了一个诀,就砸在了邦妮身上。
林语没躲,邦妮有些慌了,用力晃着林语的肩膀,却把自己摔倒了地上。
刚要说些什么,就看见林语躲过盛爻之后,抽出了他的青铜刀,向着邦妮砍了过来。
邦妮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去,正好看见一觉睡醒的方良死死扼住了龙三的喉咙,龙三把他甩向一旁,掏出枪就朝盛爻开了两枪。
子弹在空中反向,龙三灵敏的躲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半龙在放下几人之后就团成了一个团,现在差点被吹飞了起来。
随着第一片黑色的雪花落下,棋盘里每一个棋子都开始了暴动。
子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痛骂和尖叫声,间或伴着闪光弹的亮光和火箭筒的爆裂。
城中一座塔楼上巨大的钟突然敲响,路旁的传送带把食物和水送到各家各户,然后漂浮着的柔然人,从门中走出,开始新的一天的生活。
在躲避攻击的间隙,邦妮看到圣女穿着她暴露的白色礼服,带着一位新选出来的圣子,飘到了广场上空,开始了每日的祭神。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她偏过了头,然后又飞快的转了回来。
死死盯着那个圣女的脸,邦妮突然觉得啼笑皆非。
——那喵了个咪的居然是她的脸!
盛爻一个火球砸了过来,邦妮又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时候,在王城西北角的一户人家里,老头子正拿着老板娘的定位图发飙。
但好在他们还算清醒,没有融入这幅“疯了的格尔尼卡”。
然后像是爱丽丝一样,在空气里和木木讨论了一下,“没有猫的笑脸”和“没有笑脸的猫”。
王城东南角,黑色的牧马人穿过没人能看到的灰色隔膜,带着里面心急如焚的安倱冒了出来。
放下酒杯,主教打开了他的监控器,嘉怡公司里放开了全息投影。
就这样,忙碌中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王城北郊,有一个巨大的心跳声,“噗咚”一下,又恢复了静寂。
大部分玩家进入了该进入的跳棋格子,除了在外面疯狂念咒的伊丽拜尔大婶。
伊丽拜尔大婶一刻不停地念着咒,直到那朵血云慢慢飘到天上,和黑云融为一体为止,然后所有人都保持着跪立的姿势,静静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他们头顶的阴云消失,大地开始不住地颤抖,然后,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
缝隙里爬上来痛哭的小男孩,紧紧抱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哥哥。
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伊丽拜尔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狠狠地砸碎了面前一块巨大的尸玉,“堕神之谷,自此,生门断绝。”
所有拥有尸玉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瞬的冰冷。
于是这盘棋,变成了大逃杀。
唯一安分的是屋里的老头子两人,他们没被黑雪沾染,这时候正盯着老板娘手上的屏幕,看着上面在原地不动的几个光点。
“你说妖儿他们大老远跑这来干什么而且进来之后不去找东西怎么在原地停下了”看得眼睛都酸了,老头子开了口。
“本来这不是上面的任务,爻爻来我这拿东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自己手痒痒。”
老板娘开始不断调试设备的精度,却不断有干扰,这让她十分窝火。
“但是基本上除了找你个老不休的,她就没自己出来过,我往外一看,施凌的徒弟跟何家那个小丫头都在呢。我就知道,得,事情大发了。”
设备终于好了,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干扰,但是好歹那几个在原地的点已经开始动弹了。
白了“老不休的”一眼,老板娘继续说,“好在我看她这次买的东西不一般,特意加了点东西,这才发现,他们是往柔然来了。”
老头子正等着她的下文,却发现老板娘突然全身哆嗦了起来,“怎么了?”
她把带着的尸玉扔到一边,看向窗外的黑雪,突然有些无奈。
“有人惹到不该惹的人了,你家丫头这一趟真是声势浩大。”她努努头朝窗外示意,“本来我也没打算来,结果主教和嘉怡那边都出来了,丫头自己多半应付不过来,我就来了。这回倒好,外面还有人给咱下降头,这一趟真亏。”
“你直说是想我了千里追来的不行吗,绕这么多圈子。”老头子抬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极深的夜色。
“一边去吧你,要不是在路上碰上你,就算你被绑了我也不会去救你。”
“行行行,你要矜持,我知道。”老头子风骚的转了一下头,然后低头看了一下屏幕上的小点,“那他们这是干嘛呢,就在这绕圈?”
“多半是被诅咒殃及了。”老板娘的声音里带着无数的担忧。
“哦,下个降头嘛,什么大事啊我当。”
老头子坐在一旁,刚想找点吃的,突然窜了起来。
“你说盛爻他们也在诅咒里?!”
他转身就要向门外跑,结果被老板娘一把拎住了衣领。
“瞎操心什么呢,早干什么去了?有何家那小姑娘呢,出不了大事。现在你出去转身就想回来杀了我。”
老板娘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把老头子顺手仍在一边。
老头子只好无奈的坐下,没多久又站起来,绕了几圈,再坐下……
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这倒是和绕着圈子的盛爻几个人差不多,和老板娘预料的有所区别的是,他们并没有很快的被邦妮稳定下来,反而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盛爻追着邦妮扔火球,龙三暗器往盛爻身上飞,方良追着龙三肉搏,林语拎着长刀砍方良,邦妮满地打滚,各种逃窜。
而那些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就像祭扫时没烧完的黄纸,飘洒出来,淹没一切生机。
鬼影重重,却木然而僵硬的过着他们的日子。
在意识到周遭的鬼影可能会迷惑人心之后,她才注意到圣女和自己的种种不同,然而,此刻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个。
她身上一块宝石都没有,任何可以给她提供灵力的东西都不存在,盛爻的攻势越来越凌厉,术法越来越复杂,然而人也愈加虚弱,就快难以为继了。
三个男人的物理攻击还能维系一会,只有方良身体更为虚弱,却不知道怎么像个大粽子一样摇摇晃晃,不弄死龙三誓不罢休。
这是一个极其虚弱的死循环,任何一环的断裂都会打破目前的尴尬。
然而任何一环的断裂,都是死亡。
当然,棋盘上的另几方也好不到哪去。
主教和嘉怡的人却已经没剩多少,通讯全断,神志全失,让本来兴冲冲想要看戏的两方人都十分失落。
邦妮手上渐渐流出了无数鲜血,一点没少的流向了盛爻,好像最好的养料一样,滋养着她胸口疯长的彼岸花,几乎已经蔓延她的全身,颜色一点点由黑色变成鲜红。
雪越来越大,盛爻行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终于,最后一朵曼珠沙华在她的眉心炸裂开来,她一个翻腾在空中冲到邦妮面前,探手冲破肋骨的阻挡,抓住了邦妮的心脏,狠狠的捏了下去。
一声尖叫穿云裂石,惊醒了抱着冥石的安倱,也让盛爻动作僵了一秒。
时光似乎在此刻被拉得无比漫长,漫天的雪就像是一张白色石纹纸上的细小花纹,这世上的一切在一瞬间都变得无比的白,让所有事物都像是曝光过度的照片。
盛爻眼中浮现了一丝不可置信的痛苦神色,然后双眼中的黑色重现,夹杂了血色的符文,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好像太极图的一半圆圈,然而墨色中却并没有那一点白。
直到邦妮的双眼和她对上,时间开始缓慢的流动,拉动空间像是一帧帧转动的图画,开始一格格跳动开来。
“噗通”一声,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震动了一下。
由邦妮的心跳带动着,还连带着一丝细微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血液迸射回躯体的同时,自邦妮的心脏,一朵曼陀罗华在她的体表悄然绽放,枝缠蔓绕,最后在她的眉心定格。
盛爻的身体里有无数花枝穿过手掌扎进邦妮的心脏,两厢挣扎着夺取彼此的力量与养分。
并蒂双姝,各争其妍。
当年第一次,邦妮的灵力失控的时候,也是这样。
可惜这次,安倱刚刚从死亡中回过神来,在车里他遮住了眼睛,看着前方的阳光有些茫然。
手边的各种资料提醒他进来之后要干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给他的感觉反而像是另外一头的世界,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方向。
手里捏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似乎是邦妮当初留下来做提醒的,然而这个粗心的人居然什么都没带走。
纸条上打印着,“进城看黑雪吹笛”,笛谱和笛子就在一旁。
(十三)棋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