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外貌美艳，其实骨肉带刺的高岭之花。
那束皎洁朦胧，不过清冷无情的白月之光。
那位皮相温柔，皮下满腹黑水的璇枢太子。
这不悔的一生只立过一个毒誓。
“我秦观在此向天立誓，绝不会对秦易动一丝情，若有一日，有违誓言，受百棍仗，遭千刃刺，刀山火海，粉身碎骨，永劫不复！”
不幸，誓言灵验了。
可去他的蛋，为何想当皇帝都没这么灵。
“观儿，执此一生在世，自己欠的债要自己偿因果。”
“儿臣谢过父皇提醒，父皇不必如此助儿臣。”
刀剑相击，杀戮声四起，渐渐迫近秦易所在的牢房。
秦易放佛坠入深渊又被狠狠拉回来，在昏迷的边缘颤抖徘徊。
他试着再聚气力，很想清醒，想知晓发生何事。
可一旦醒来，疼痛酸麻感又会再度蔓延四肢百骸，皮下骨里，一点一滴如蚁噬般刻心，
是他无法忍受的残虐。
罢，就算醒来也目不能视，又能如何。
从一开始，那个人的选择就是断情绝意。
如今所祈求的，不过是更平静的死亡。
脚步叩击声渐渐近了，踉跄中沉重的步伐。
砍断门口锒铛的响音过后，一股热流带着熟悉的血腥味喷溅在秦易面上。
没有地牢里的潮湿与腐臭，带跳动的温度。
秦易被缚在木制的十字架上，全靠两指粗的麻绳将身子绑在架骨之上，绳丝陷进皮肉。
刺目是左手的断掌处，从手腕口直直剁下，残留白色的骨茬，粘挂细碎的肉丝。
断口未有包扎，淌的血已变成一大滴，一大滴，早染湿地上的干草堆，颜色由红转黑，
秦易低垂满是血污与尘土的脸，看不出原先俊逸的面容。
那包裹眼部的白长绸，尽被血尘染的污黑，混着黄褐的药汁，散发出直教人鼻尖发酸的气味。
来人忍不住内伤，又吐出一口浊血溅在枯草上。
闻声，秦易醒来，手指抽动，缓缓抬起头，四下搜寻，最终把脸定格在一个方向。
血污干涸，一下子张不开嘴，秦易仍是硬生生撕裂嗓眼，挤出犹如飘荡在黄泉之音，震人心魄。
“秦之恒？”
“你知是孤。”秦观单膝跪地，捂着胸口平复喘息，没抬头。
“只有你，千万遍我永不会认错，咳，就剩最后一个时辰了，你来想看见什么。”
“一个时辰就足够。”
秦观擦拭嘴，“莫开口，我带你走。”
“不，走开，你别碰我！我身上洒满了毒粉。”
秦易浑身颤抖起来。
秦观一剑挥断绳子，失去依靠的秦易直落在秦观放低的背上，秦观将断绳绕过自己与秦易的腰，束紧，将秦易牢牢固定在自己背后。
“走，我们说好游历天下，万水千山坐等。”
“你那时道这是玩笑话，莫当真。”
秦易笑的何其沧桑。
“我认识的秦之恒，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秦观，不会行豪无价值之举，赴这等明眼可见的设计……”
“孤已来了，多说无益，你且养息。”
秦观执双剑踏出大门，门外围军严阵以待，赭色衫层层叠叠看不到尽头。
暗卫凤鸣彧站在屋檐顶，冷冷看着那两个染血的身影。
就算看不见，秦易也能感到迎面而来的压迫。
寒风凛冽，秦观背后人喘气缓慢，却细小到易消失在风雪中。
“你我先割袍断义，后三掌断情，我之生死与你秦观无关，无需你多此一举。”
“羽宁，记得幼时唱的常欢谣吗……”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放下我。”
“……只要一曲之长我们就能走出这。”
“秦观！”秦易隐有哭腔，断手滑过秦观脖颈，“我已累了。”
“孤不准！”
血迹从秦观难得狰狞的额角缓缓流下，脸侧一烫，神识一晃。
秦观握紧剑，“孤不准你休息，帮孤拿着它。”
秦观将摧雪扇塞到秦易另一只手里，秦易紧紧握住它。
殷红沁湿白宣扇面，与所绘红梅融为一体。
秦易因这扇子而失去一只手，谁人想到，这扇子还有回到他手中的一刻。
带着秦观的手温，暖意驱赶走秦观冷冽的不可靠近。
对面高墙之上，一蓝衣者站立，衣上是几只欲飞仙鹤的绣样。
红霞残照，发丝飘舞，衣角卷云，身形颀长单薄，但对在场所有人来说巍峨如山。
他静静等待，毕竟谁都不想轻易去惹被逼急的动物，忌惮他们绝处逢生的反击。
“吾儿，愿你验证世人回首的愚钝，亲自见证你的悔，回到吾身边。”
风中衣帽飘飘，手串冰冷，如同他久远前就被冰封的心。
“叛贼，还不放下重犯，束手就擒。”
“你等逃不走的，认命吧。”
“逆贼，纳命来吧，我等要为亲友报仇。”
秦观背着秦易，在叫喊声一步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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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永劫不复[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