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白竹，我念你小小年纪如此气魄，又没对皇子下毒手，若你肯随我回皇城认罪画押，我送你舒舒服服上路，不受这颠沛流离之苦。”
李沉渊向赭衣卫挥手，黄土一捧捧撒在方白竹的旧衣上，土坑在被慢慢填满。
方白竹紧了紧衣衫，视死如归躺下，稚嫩的脸毅然决然。
“李贼，收起你虚伪的怜悯，天理昭昭，元亨先帝在天之灵庇护，我不信你们与秦风的篡位恶行无暴露的那一日。”
李尘渊抱阿曜上马车，“方白竹，皇城方氏一族除尽了。”
方白竹顿时泪涌，他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被离去的李沉渊听到。
初见阿曜时，他因窃钱不得而被李坤毒打，疼痛与无助让阿曜哭的睁不开眼。
方白竹与他关在一起，将仅剩的酥饼一分为二，又将随身的琴取出，奏一曲黍离哄他。
“遇事若坐而泣，无用矣。”
却不料阿曜带他连夜逃跑时，方白竹倒哭的厉害。
阿曜道：“我生来爱哭，有时道一哭二哭那埋怨苦痛便也随泪而去，你何苦忍着，发泄出来也就好了。”
这是阿曜的理，非是方白竹的理，仇恨不能随泪去，只会被泪水越冲刷越清晰。
水玉字刻楚，原想他该是楚曜，如何成了三皇子秦易。
或许从一开始，坦诚与欺骗都是真。
“他们都管我叫阿曜，你也这么唤我罢，那你呢？”
“我……你就叫我方平罢。”
他不想再拖累阿曜，私心却一度拉阿曜陷入这复仇的深坑。
方白竹泣不成声，他今世唯一的仇人亦是今世唯一的友人。
冬日黄土僵硬如石，掩埋他的泪水，他的呼吸，他的无助，他的恐惧。
却盖不住早已远播心间的仇恨。
方白竹环膝，手里是阿曜拿来的两册书，他的手指将纸一页页攥破。
这册书再不得念，再不得见。
赭衣卫散去，留得竹林里平地一片风晴朗阔，不见生死别离。
无带足了银两，往邻镇去寻阿曜说的仙果。
果蒂开花，闻之有清香。
街上并无贩卖，果园也不得见，无问过许多人，只得来嘲笑:“世间哪来这样的果子？”
一不说冬日难找瓜果，二不说无不善言谈，重金亦是难求。
若不是要遵守与阿曜的约定，无早就大开杀界，放火烧掉果园。
阿曜若是问起，无会承认自己打了人，但是没杀人，阿曜才教会无打赌与守信，无倒还不会背信弃义。
到最后无也不肯认输，换了几种仅见的果子带回，到要问问阿曜哪个才是他说的瓜香果。
“小兔崽子，可算找到你了，站住。”
未见人，先闻声。
无猛回身后退，却是背后遭受一掌重击，果子散落一地。
来人以传声诈他。
无又转身，挥出袖中匕首，直直朝那抹黄影射去。
黄影后仰，匕首在他眼中青天平飞而过，插入树干三分，当立不倒。
拳脚相交，穿黄衫的年少傅粉与无攻势旗鼓相当，往来间各负伤势少许。
黄衫人袖中散出白色粉末消散风中，才恍然道:“该死，忘了你百毒不侵，浪费老子宝贵的涣日散。”
黄衫人又抽出三根一指长的光亮银针，正欲发功，抵不过无攻势之快。
无的手扣住他的脖颈压倒树身上，力气大的让黄衫人不得不伸出手阻拦，另一手松，银针落地。
“臭小子咳咳，你疯魔了，为了外人对我下杀手，你这是要降服了我吗，九旋之渊的惩罚你都挨个遍了还没受够吗，反了你个小忘八。”
无像猫被踩到尾巴乍怒，双眼发红，黄衫人饶是比他年长也背后一寒。
“无不回去。”
“这不做梦说屁话呢吗，小王八羔子，跑出来这些天心里头该有点数，要不是你师尊有任务，来的定是他。”
“上主派我来不是因你还年少，是我自请，若我死了，上主还会派阿大和小二儿来，你打得过你师尊吗，还是逃得过上主的眼线。”
来人拨开无渐松的手，怪他不成器地摆摆头。
无后退了一步，看着地上被摔坏的果子，蹲下挑拣出两个尚好的果子，欲藏在怀里带回去。
黄衫人踢掉，踩了几脚，无僵在那不动。
“这几日你在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我追你这么些天，糟践我疼惜你的心意。”
来人看着无未有归意，换了一副神色。
“你此番出来弄丢十个药人，又劫了一支皇城来的商队，惩处够你受得了，早些回去求你师尊保命吧。”
“无想最后去一个地方，你答应无，无为你做一件事。”
“哎呀，说你不聪明却也鬼滑，把小九儿交给你的那套做生意的理学的精明。好说，我不在意断了你那可笑念想，算你欠老子一个人情。”
“小白眼狼。”黄衫人给无一粒朱红药丸，“老子可不想追着你满地跑了。”
无接过服下，往破屋去，黄衫人跟上前去。
“阿曜。”
无尝试一唤，也是初次唤阿曜。
没有任何回应，破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无看来看去，破屋那么点大来来回回数次，脚步有些急，在九旋之渊受尽刑时都没如此难过。
他的小友人阿曜遍寻无踪，连那整日嗜睡的方平也不见了。
屋里的杂草堆里传来微弱之声，无扒开见沾血的半大小黑狗。
气息奄奄，肚子剧烈起伏，眼睛眯成一条缝，低低的哀鸣。
“他周身墨黑，四足裹白，叫它踏雪。”
阿曜梨涡带笑的脸出现。
无将踏雪捧在怀里，明白阿曜再也回不来了，就如同他那些一去不复返的师兄弟。
黄衫人拍拍无的头。
“看来九旋的人来清理过，我说了吧，你何苦自寻烦恼，这世间除了我们，任何和你有关联的人得到的只能是这个下场——人间蒸发。你要记住，你是上主需要的一个影子。”
影子，是谁的影子。
为何他不能像阿曜说的，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无一抬头，仿佛看见七八笑道:“你真可悲，比我们还要可悲千万倍。”
“不是的，无不是影子，无有名字，无是无。”
“你自是你，也是上主栽培的一件利器，但你不该有自己的思想，无亲无友，无名无姓，无踪无影，你没有存在的证明。”
“无是四寻，无会去溯源。”
无喃喃，带着踏雪，纵身向窗外跳去。
黄衫人暴跳如雷，“小忘八，出来一趟尽学骗人耍诈了，给老子站住，回去老大不扒了你的皮，我也要抽你骨。”
黄衫人追上去扣住无的肩甲催助内力，无四肢受震，单膝跪下，胸腔内气息紊乱，呕了一口血。
“好在我有先见之明，给你服用化元丹，不然白追你那么久。”
无的意识涣散，见地上阿曜画的笑脸还在，将笑颜重叠在阿曜脸上，用尽全力回想他的样子，倒地手一滑擦掉了笑脸。
这是重回地狱最后的一丝曙光。
9.无做错什么[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