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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谎言[2/2页]

玄犬 渡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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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分揶揄,一贯玩味的神色此刻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在此的前一夜里,沈莲歌找到萧长风,同他说,顾玄心甘情愿损毁自己的性命来救他,现如今,顾玄已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
      萧长风虽问及毒一事,沈莲歌默了片刻垂眸道:“顾玄身脉未曾受损,仍可运功……不过寿命短了些罢,你切莫弃他。”
      弃不弃这样的话,也只像是顾玄的口吻。
      于是他略带讽刺笑问道:“他让你拜托我的?有这般不舍得我丢掉他吗?”
      这句话像是一株火苗,“咻”的一声将沈莲歌心底的隐忍点燃。她扬起手,重重往萧长风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用力极重,萧长风甚至来不及撤下眼底的错愕。
      沈莲歌从未打过他。
      “如何?可还疼?”沈莲歌努力压低心中的怒意,强撑着冷静的一面问萧长风,她的手掌都有些微微作痛。
      “疼……当然疼,沈姨好狠的心。”萧长风抬手擦去唇角擦破流出的血珠,眼神略带埋怨,其中甚至还有些委屈,却还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莲歌。
      “那你可还有良知?你可知顾玄所受之痛比此刻沉重约莫千万倍?”沈莲歌收紧那只方才打过萧长风的手,说话时她的唇齿间似乎都因为怒意而颤抖。
      从萧长风入般若教后,就再也没人打过他了。他又视沈莲歌为亲人,这一掌叫他心底实在难受。况且,这掌还是因为顾玄,明明他并未做错任何事。
      “沈姨,我同他一样是你亲手带大的,今日你凭什么为了他打我?”
      萧长风对沈莲歌说的前文避之不谈,而是扯到了另外的地方。他脸上挨巴掌的那块皮肉火辣辣的痛,甚至可以依稀感到似乎肿起来了。
      沈莲歌气急反笑,险些再抽萧长风一巴掌,冷声说:“你可知这些年他为何这般努力,又为什么救你?”
      萧长风疑惑道:“他心中所想不过是报灭门之仇罢了。至于救我,那只能算他的一厢情愿吧。”
      “你根本就是胡说!他小时候如何过来的我难道不知?他年幼时每每见你,眼中的欣喜都能溢出来了!那次你夸他功法有成,他不是欢欣得要命然后更加努力?萧长风,你是不是瞎了?”
      沈莲歌重重往桌上砸了一掌,发出一声极大的闷响,萧长风有些被面前这个彻底愤怒的女人震慑住了。
      “还说什么他一厢情愿?对,他是一厢情愿,可你要做那个被人一厢情愿救下的白眼狼吗?他这十几年哪一刻不是靠着你硬撑过来的?你可还记得数年前你派他去做的什么狗屁任务,回来一身伤,那么小的孩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本该撑不住了……你以为他是为了谁才撑下来?我倒是求求您了,教主大人,别再像个任性的小孩了。”
      沈莲歌苦笑着看他,一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来,她终于如释重负。
      十多年前那次,顾玄重伤,沈莲歌本以为顾玄已是回天乏术,可谁知道顾玄硬是撑了下来,修养好后对萧长风更是依恋;若是顾玄有尾巴,看到萧长风的时候就会摇起来吧。
      听完沈莲歌的话,萧长风本欲敷衍而过,此刻却不由得心沉了下来。
      其实顾玄一直是他心头的矛盾。
      若要说,他应该是世间最对不起顾玄的罪人。他不知道该怎样对待顾玄,自从他带顾玄回到教中时,他便手足无措,将顾玄扔给了沈莲歌照顾,自己虽看似清闲,心头却压了重负。
      顾玄进入教中后,一直都很努力,比他人还要勤俭,比他人更渴望光明。
      这样的好苗子萧长风定是没理由放过,可如此一来顾玄便是萧长风心头横的一颗刺。
      顾玄越是强劲,萧长风就越忌惮他,顾玄能恨他的理由并不止一个。
      有时候看到顾玄朝他微笑,他只会莫名的感到不适,而所有顾玄对他的好,他都感到不舒服,甚至恶心。
      他不是在恶心顾玄,而是唾弃他自己。
      顾玄十一岁时,萧长风派了他去做那样几乎有去无回的任务,心中既有释然,又有自责。
      那一次,他是真的希望顾玄死在任务中。这样的话,顾玄和他都能得到解脱。
      甚至他已经暗暗决定,任务结束若是顾玄还存着一口气,他都要亲手将其扼杀。
      可他到的时候所见之景着实震慑了他,顾玄一身被血染红的衣衫,跪坐在横尸遍地的尹庄内,周围皆是想杀了他的门客,剑已指喉,顾玄却丝毫不惧,只是安静闭上双眼。
      那一刻,萧长风心隐隐抽了一下。
      到最后,顾玄看到他来了时,布满血污的苍白小脸上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虚弱微笑,好像在说“你看,我成功了”,又像是祈求许久得到了神明的救赎,如释重负的超然。
      还有一丝不易察的委屈与贪恋。
      萧长风还是没让顾玄死去。说到底还是萧长风动了隐恻之心,不然现如今不会多出这许许多多烦杂之事。
      他得知顾玄心意时,心底莫名惶恐。顾玄心悦他,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这一切使萧长风对自己所生的厌弃感越发重,甚至到了将自己满身的怨气发泄在顾玄身上的程度。
      他不断告诉自己,不是自己的错,是顾玄自己的选择,所以他没必要愧疚。
      可适得其反。
      有时候看到顾玄失望的眼神,萧长风心底腾起的并非报复般的快意,而是痛,这份痛,饱含着自责与罪恶感。
      顾玄的存在,对萧长风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最为可悲的是这层虚假的关系不能够被揭穿,一旦暴露,只会让两人愈发痛罢了。
      这种互相折磨却又无法停止的存在,好似诅咒一般将两人的命运死死绑在了一起。
      ……
      面对萧长风所问的这个熟悉的问题,顾玄稍有些茫然,随后垂下眸,唇边扬起一抹苦笑。
      “属下以为,主上比属下更清楚,属下所求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答案自是不能让萧长风满意,而后顾玄像是狠下心一般,抬眸对上萧长风好看的眉眼,唇角努力上扬,挤出个明朗的笑,语气平淡:“属下耽于主上的容颜,所求……想必主上更为清楚。之前是属下太过矜傲,现如今已自知本身是如何的人。”
      萧长风眼底错愕,明知这并非顾玄所求,却不言,心脏好似被人用力紧捏了一下。
      顾玄张口继续说了下去:“您待顾玄,便如同您的宠姬那般便可,这便是顾玄所求了。”
      顾玄的手微微发颤,掌心已经被他深深掐出痕迹,甚至刺进了肉里。
      这不是答案,却又是最好的答案。
      顾玄没有退路,萧长风亦没有退路,所以他们都默认了这一个虚假的谎言。
      萧长风勉强一笑,这次却对顾玄再也说不出任何风凉话,默了片刻,哑声应他:
      “好。”
      因为时日无多,因为再无退路,因为时之将至,顾玄的抉择便是如此。
      顾玄也再没有耐心等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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