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理解。
师徒正其乐融融教学,忽听窗外崔胜禀道:“柳珽命人来请顾秀才,倒是要引荐客人,不好让客人久侯,还请秀才无论如何去一趟花厅。”
顾桐很舍不得美好的学习被打断,但还是打点精神,向欧阳必进解释,向柳珽打听两广总兵陈圭的情况,这纨绔闹不明白,答应去找靠谱朋友。只怕这次引荐颇要紧,顾桐需赶紧去瞧瞧。
深深看一眼天赐的徒儿,欧阳必进对他化解僵局的努力暗暗领情,欣慰点头,道:“你只管去,晚上在院子里设便宴,我也来喝两盅。”
下了柳珽雇的马车,发觉置身的院子过分轩敞壮丽,格局比总兵府邸还气派几分,沈希仪已经满腔“被欣赏小友出卖”的悲愤甚至怒气。
再性格坦率、好交朋友,也不喜欢被自己欣赏的年轻人欺瞒抑或出卖,沈希仪脸上的笑容带着讽刺,懒洋洋道:“老夫生平景仰安远侯漠烈门风,却不料柳三爷改换门墙,竟投身严嵩奸党门下!只是我沈某区区武夫,只怕担当不起良才美玉,最多不过一块水煮便化的盐矿石罢了,倒是劳烦柳三爷空费心了……”
柳珽瞪眼,急道:“我读不来书,也不懂官场事,实在不懂甚么奸党、甚么贼子!沈老哥,今天专程截了你来,是要请你帮忙,更是承蒙你过往瞧得起我,好心引荐你认得一位懂兵法的高人。若你偏要像那死老头,明明是绝顶神医,只肯去卖凉茶,我也说不得甚么!”
气话说完,柳珽委屈不已,气鼓鼓低头喝茶。但他急着要在顾桐面前立功,依旧死也不肯放好容易骗了来的沈希仪出门。
拿这脑子里填满了肌肉的俊秀草包没辙,沈希仪也不废话什么朝廷风向、忠奸之辨,索性省下口水,也自顾悠悠喝茶。
倒是柳珽闲不住,向忘年之交嘚瑟起在龙虎山帮着姐夫练道兵,从顾桐指点下从无到有建军,成军范则、日常操练何等神奇难言,个人武艺高强的乌合之众怎么在十天变成强军,一直讲到出征剿匪,面对守险关的前矿工匪众,道兵怎样拿出事先演练的阵法一路平推。这是柳三爷赫赫武功的得意事迹,絮絮叨叨扯了个把时辰,越讲越来劲。
沈希仪本来只是不想跟勋贵将门的爷们撕破脸,勉强板着脸那么一听。但柳珽说种种具体事宜,沈希仪越来越动容,才绷了不到三分之一时间,就开始屡屡插话提问,柳珽也来劲地有问必答,两个武痴越说越投机,小花厅的气氛倒是相当热烈。
顾桐匆忙赶来时,这两只已经命人排下几碟子小菜,论兵就酒,细细讨论柳珽亲自经历的细节,不时拍桌子捶大腿,热烈之极。
见顾桐大太阳底下飞奔赶来,进门时,头等几乎能蒸出热气来,柳珽很满意顾桐对自己的信任,起身笑道:“来来来,沈紫江我替你引荐,这就是我师弟顾桐!”
沈希仪起身抱拳,肃然道:“若不是柳三爷仗义,沈某此生就要错过真正的兵法大家,幸会,幸甚!”
被老将这么隆重的见面礼吓到,顾桐赶紧行书生大礼,客客气气厮见。
柳珽在一旁开始吹嘘:沈希仪字唐佐,号紫江,今年五十六岁了,跟欧阳必进同岁,但脸上皱纹纵横、风霜明显,看起来老相得多。
沈希仪是广西本地人,祖籍贵港。正德三年承袭父亲军职,做了奉议卫指挥使,治所就在贵港。每次受命剿匪,或镇僮族土官之乱,却还是敢调动同属僮族的狼兵,沈希仪武艺高强、胆气豪壮,深得士卒爱戴。
要命的是他镇守柳州太久,各种匪盗抓的抓、杀的杀,清剿一空。先后斩馘五千多个脑袋了,却并没有都报功,升官并没有完全符合战功。而真正的原因,无非是当时镇守两广的安远侯柳珣再欣赏他,也只是总兵,朝廷只相信总督尤其是镇守太监,沈希仪不会讨好太监,自然就没人替他讲话,打仗够狠、升官太慢。
嘉靖十九年,沈希仪告病求退休,柳州人给他建了生祀。朝廷也是要脸的,赶紧让他去四川当左参将,终于升官成了贵州总兵,官职是署都督佥事。离开如鱼得水的故乡,不是勋贵的沈希仪在贵州撑得格外吃力,只好告病再次回家。连北边铁骑威胁京都,皇上召天下名将至京,被点名都不敢去,继续以病辞。嘉靖向来多疑,觉得他怕死规避,直接干掉了所有官职,叫他滚京城候用。幸亏有做过梧州知府的兵部尚书翁万达觉得沈是将才,推荐他去江、淮捕盗,才混回了都督佥事官职。但三十八年来这一大轮折腾,沈希仪实在战战兢兢,索性继续告病,才回老家养病。
才听到面前的这位老军人异常受百姓爱戴,甚至到了民间自发为他立生祠的地步,顾桐不由肃然起敬。待柳珽吹嘘得差不多,赶紧起身,重新庄重长揖,规规矩矩道:“幸亏柳师兄引荐,能结识保家卫国、惠及百姓的沈总兵,实乃顾桐之幸。”
沈希仪习惯了被读书人瞧不起,没料想被堂堂提督弟子、少年案首这般尊敬,刚起身想客气几句,不经意间,却老泪纵横。
98.第十一章:回首射雕处[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