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着姑娘吩咐，悄悄儿送几碟子精致小菜给顾二姐，撞上秀才回来，我不好意思厮见，便躲在门后，等他们说话，趁空儿就出来了。却没料想秀才这般大胆，竟然要去蛮瘴之地，几同送死……我实在是吓坏了！”
欧阳珏一凛：“你听见了甚么？”
见自家姑娘保持了冷静，却不停逼问，阿栀拍拍胸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便一句一句回答问题。
好一通盘问，欧阳珏总算大致知道，什么把阿栀吓成这样。
原来阿栀丫头去送菜时，跟顾二姐闲聊了一会儿，正好碰到宴席散了，顾桐回竹院休息，先拐过来问候顾二姐一声，顺便报备，两三天之内还要出一趟门。让顾二姐多保重身体，多休息，到底是远道跋涉个多月才到梧州的，不要劳累了，开店的事也不可着急。
顾二姐答应不急着开店，但她今天知道龚重要卖身到欧阳家，对他原来的红糖铺子颇感兴趣。那个铺子开在蕃市旁，周围多有糖铺子，店东们都是不差钱的主，往来商贩也多，卖些草药料粿子、茶鸡蛋和茶水、果子糖水，想必生意不差。二姐心细，还托方南去问过，那铺面是龚重租的，只要找到原来房主，换一张租店面的红契，手续很是简便。
顾桐自问养得起二姐，但也习惯了白骨精女性意气风发的人生，连连道，二姐要做事业，挺好，支持。
絮絮说到这里，都没甚么需要大惊失色的。在欧阳珏逼问的眼光中，阿栀嗫嚅了几声，终于心一横，实话道：“顾案首要去太平后所……方才我去问门子，道是靠近这些年老打仗的交趾，离梧州还有一千里地！”
欧阳珏大惊失色。
阿栀复述的，当然是她最紧张的事：未来姑爷有性命风险！
其实当时在竹院，顾二姐小心翼翼问顾桐：“就算必定要出门，能不能晚几天？……方大哥要回京了，三千里护卫之恩没法报答，总要好好整治一桌家常席面，也算送行。”
顾桐苦笑答道：“此去西南方的太平后所，路只有一千里，只是大伙儿来时的三分之一，水路也还方便，但要办的事并不太简单，难得沈希仪、柳珽肯一起去，他们正好有时间，自然是越快出发越好。”
顾二姐不知道太平所是什么，只略微惆怅要别离，又担忧顾桐小小年纪，不能闭门清净读书，总是奔波不歇，絮絮关切了许久，路上谁照顾安全（顾桐回答两位同行都是武将，本领高强），去多久等等。
顾桐最后又问：“何日摆宴给方南送行？”
方南人就在外头，却淡淡撂下一句：“不用送了，我随秀才一同去。亲眼瞧你踏实回来了，才好回京向陆都督复命。”
顾二姐不清楚什么叫“太平后所”，欧阳珏来两广数月，纵然看过舆图，连阿父的公文都见识过了，有什么不明白的？
突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流失光，她默默回屋，拆发髻躺下。破天荒地，欧阳姑娘做了一晚关于十万大山蛮乡的梦，狼人、猺人狞笑乱砍，晃动着全是剥头皮、喝血吃人肉的可怕场景，她浑身冷汗淋漓，活生生吓醒了好几回。
天还没有亮，欧阳珏就再也睡不着，一翻身，便发现两个丫头都已经醒了，梳洗好坐着，这是多年默契，等在这儿呢。废话大可不必，她赶紧随意挽了最方便快捷的双鬟，匆匆裹了家常嫩雪青色绫裙、月白衫子，便带了阿栀与阿樱两个最亲近的丫头，匆匆去顾桐院子外拦人。
顾桐早起惯常要晨跑，刚踏出院子，就被苍白着小脸的小美女吓了一跳，不经大脑的蠢话脱口而出：“师父没啥事吧？”
欧阳珏含怒摇头。
顾桐擦擦冷汗，露出笑容：“师妹早起散步啊？……咳咳，呃，有何吩咐？”
欧阳珏柳眉扬起，咬着牙道：“记得昨天清早师兄答应个小女子，若有何动向，常常商量一二的？”
上一世不管校园还是上班，习惯了彪悍美女的战斗力，顾桐哪里敢敷衍，赶紧把昨天的收获来了一个竹筒倒豆子，不管是陈圭的讯息、对两广官场“诡异正义”的思考，最后得出结论：从本来觉得“提督大人练些亲兵更威风”的认知，上升到“练兵几乎是唯一解”的高度。
虽然欧阳必进如今也算煊煊赫赫、官高权重，手握天宪、诸侯一方，但受到至亲严嵩牵连，主动亲近过来的小人居多、君子们都抱持滔滔的敌意，局势相当艰辛。更可怕的是，清流很可能想从欧阳必进这里打开僵局，弄倒“欺世媚君”的严嵩。
欧阳必进都被弄到了这天之涯，还常常被狼人（对僮族的别称，也写作俍人）、猺人（也做瑶人）逼得必须动刀兵，想要保住千辛万苦考出来的功名、做出来的政绩，进而立足官场，不得不赶紧培实根基。
她当然非常清楚，顾桐说的这些都是正理。
正因为懂，欧阳珏乌蒙蒙大眼睛中渐渐蓄满泪水，声音都哽咽了：“师兄只顾着孝心，都不要性命了么？”
顾桐秒呆滞：“哈？”
102.第十五章：蛮乡十万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