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宝往炉中添了块松脂,浓烟腾起时,丹房墙上映出两人扭曲的影子。“洪武爷杀功臣,看似猜忌,实则是要断了‘功高震主的根。”道士用拨火棍挑起残页,“但他没想到,杀尽了能臣,却养肥了宦官;镇住了江湖,却让朝堂烂到了根里。”
韩林正忽然想起泉州港那个带着红痣的少年,想起他眼里燃烧的复仇之火。“现在江湖上都传,我是来请张先生出山抗明的。”老叟苦笑,“他们不知道,您当年辞去应天府尹时,就已经看透了这朱家江山的气数。”
张君宝望着窗外的云海,目光悠远:“贫道只问你,那些被你亲手处决的人里,有没有无辜者?”韩林正的手突然发抖,眼前闪过韩府叔父的脸,闪过地牢里那个咬舌的婢女。炉火烧得更旺了,他却觉得遍体生寒,那些年挥刀时溅在脸上的血,此刻都成了梗在喉间的冰。
“有个少年,左腕有月牙形红痣。”他从怀中掏出半片曼陀罗花瓣,“他说要去应天府,把《秘典》的内容刻在午门城墙上。”张君宝猛地转身,道袍扫落了炉边的《道德经》,露出里面夹着的一张黄纸——正是当年朱元璋求他“推演国运”的御笔。
“告诉他,别去。”道士捡起经书,指尖抚过“天地不仁”四字,“皇权如炉,民如薪柴。就算烧了那龙庭,也不过是换一炉新火。”韩林正抬头,看见张君宝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朱元璋临终前那双浑浊的眼,那里面没有帝王的威严,只有困兽的绝望。
山风卷着雪粒扑进窗来,吹灭了炉中炭火。韩林正摸着绣春刀的断刃,想起秘窟里那具缺首的御像。原来真正的“斩龙”,从来不是用刀劈断龙椅,而是让世人看清,龙袍下裹着的,不过是具贪婪的凡人之躯。
“张先生可会写《大诰》?”他突然问。张君宝挑眉,老叟已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在丹房墙上写下大大的“民”字,“当年陛下让臣背‘通匪的锅,却没算到,这天下的民怨,才是最锋利的绣春刀。”
道士看着墙上的字,忽然笑了。他挥袖扫去积雪,露出青石板上天然的纹路,竟像是条困在浅滩的龙。“明日随贫道去采草药吧。”张君宝拾起竹帚,“太和山的曼陀罗开得正好,可治外伤,亦可醒神——就像有些人,有些事,看着是毒,实则是药。”
韩林正望着满山冰雪,忽然觉得掌心的锈刀轻了些。远处传来隐约的山歌声,唱的不是《凤阳花鼓》,而是沿海渔民新编的调子:“绣春刀,绣春刀,斩不了龙鳞,劈不开民牢...”
他知道,张君宝不会跟他下山,正如当年的徐达终究要咽下那碗毒鹅。但有些种子已经埋下,在太和山的雪下,在东海的浪里,在每个看透皇权真相的人心里。
当暮色漫过紫霄宫时,韩林正摸出怀里的残页,将它折成纸船。山风接过这叶扁舟,载着那些吃人的秘密,向山下飞去。而他和张君宝,一个提刀,一个执帚,站在这天地间的炉鼎旁,看着旧火将熄,新火待燃。
第九章皇城燃新火
应天府的元宵节比往日多了三分戒备。韩林正混在踩高跷的队伍里,望着午门城墙上新增的锦衣卫弩手,掌心的锈刀鞘擦过腰间的曼陀罗香囊——这是张君宝特制的迷药,能让三丈内的人昏睡三个时辰。
“老丈可要
第十六章 直面[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