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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戏 旧曾谙[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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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昂山廷凝眉看她,有点意外。原以为她要打听和病情有关的事,没想到是这些。
      他坐在那里想了想,又摇摇头:“我没有必要故意隐瞒什么。不过,集团里大小事情每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你具体想了解哪一桩?”
      这就等于把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去了。生意上的事她完全不懂,连问也无从问起。欢喜茫然垂下眸子,为自己的幼稚和鲁莽感到不好意思。
      昂山廷不以为然,替她往杯子里添了注热水:“不如聊点别的?比如你以前的生活、朋友和工作。有四个人愿意为你做脊髓配型检测,全部非亲非故。这对任何一个患了重病的人来说,都是难得的幸运。”
      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需要倾诉来排解孤独。想他们的时候,能有个人聊一聊,是种寄托想念的方式。
      “他们啊,都是很好的人。”欢喜一手托着腮,语气变得极轻。她的过去相当单纯,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起这些亲密的伙伴时,满脸都是温柔。
      “思卓堂哥是良爷爷的长孙。王玉良的名字你听过吗?定州王氏缂丝的后人,今年也有七十六岁了。他是沈爷爷的关门弟子,爷爷过世后一直照顾奶奶。我最开始学缂丝,就是他教的。”
      她一直管沈顾北叫沈老先生,礼貌里有亲疏分明的界线,这声沈爷爷自然是指的沈安南。
      昂山廷唏嘘一叹,“可惜了,他的检测结果完全不符合。”
      欢喜沉浸在往事里,眼角微扬,整个人像在发光。接着说:“连越你一定知道,他现在是国内最有名的时尚设计师之一。你大概也听说过,因为一些原因,我大学没能顺利毕业,好不容易才进到明唐做设计师助理。他是我的领路人,也是最好的朋友。”
      连越的大名如雷贯耳,英俊且多金,海外名校背景。这个集各色光芒于一身的年轻人,是各大时尚媒体里常见的面孔。即使行业完全不搭界,昂山廷多少也有耳闻。据他所知,明唐集团一直是手望在国内最大的竞争对手。连越早就有心自立门户,在欢喜被沈妙吉借舆论压力踢出明唐之后没多久,便和她一起创立了独立品牌工作室“猛虎蔷薇”。
      当然,沈妙吉也没占到多少便宜。南京博物馆大赛风波被媒体大肆渲染,她的冲动让集团声誉受损,兄妹关系彻底跌至冰点。沈立勒令女儿放下一切事务回美国暂避风头,之前为开拓国内市场所做的努力,全部功亏一篑。
      一代新人换旧人,时尚行业更是日新月异。连越的女友甄真,是明唐创始人唐舜华一手带出来的左膀右臂兼接班人,也是毋庸置疑的下一任时尚教母。沈妙吉固执地认为,正因为有这些人物鼎力相助,初出茅庐的沈欢喜才能一路过关斩将,获得大多数新秀不敢想象的成功。而她本人,根本配不上她所得到的一切。
      至于为什么得到这一切的是沈欢喜而不是别人,昂山廷自有判断。这女孩确实有旁人不可及的独到之处,真是难以想象,连沈望都一度败在她手上。
      他用手指轻叩瓷杯,闲闲试探道:“还有位江先生,倒是很得沈二小姐另眼相看。缘分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没法用常理解释。”
      欢喜愣一下,当然知道对方指的是江知白,却不知道该如何对另一个人描述他的存在。
      “他——在瑞士学过摄影,有一阵转行做了明唐的御用模特,是业内很有名的角色扮演者。大概两年前吧,他穿着我亲手设计制作的第一件缂丝汉服参加Chinajoy嘉年华,拿下团体首奖。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了沈妙吉。”
      后来么,沈妙吉高价买走那件缂丝战袍,也拉开了两大阵营之间漫长争斗的序幕。
      连越、甄真、江知白和沈欢喜……谁能想到,一群相识就是冤家的年轻人,却成了最坚固的盟友。是他们在川西大地震时共赴西南,冒着生命危险把蜀锦元素运用到新设计里;瑞士最尖端的染印技术被手望垄断,是他们一起设法解决危机,在时装周上独占鳌头;也是他们排除万难,才让欢喜和她的缂丝有了在大众视野里脱颖而出的机会。
      一段璀璨惊心的岁月……即使故事的主角如今消声觅迹,业内仍流传着他们的热血传奇。
      如果没有和沈妙吉两败俱伤的比试,欢喜距明唐首席设计师仅一步之遥。那时她病情持续恶化,参赛作品被掉包,丝线被烧毁,却用别出心裁的“柳丝缂”技惊四座。当往昔荣光全部剥落,她变成了云容山庄里一个讳莫如深的存在。
      海外华人商圈相对保守,至今遵循着许多被现代人摈弃的传统。沈老爷子作风低调,不愿让家族内部的龃龉曝光在媒体面前,任人评头论足,所以沈望把欢喜留在身边的做法,名不正言不顺。其中纠葛,就连在沈家待了大半辈子的老佣人也不清楚,大多以为她是来路成疑的金丝雀。
      昂山廷若有所思,给他们的关系下了个模糊的定义,“你和江知白……你们是旧相识了。”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连沈望也很清楚其中来龙去脉。扪心自问,情窦初开的懵懂年岁里,她确实对江知白动过心。可他怀着对过去的执念拒绝了这份感情,两人从此再无可能。当他挣脱心魔,她早已不在原地。昂山廷说得对,缘分多么奇怪。
      换了别人恐怕要窘得不行,欢喜只微微偏过头,从容应道:“是。就像你和沈妙吉。”
      昂山廷不置可否,以一种截然不同的眼神观察她的表情。那笑容里蕴含了太多东西,由衷的快乐,问心无愧的坦荡和毫无保留的信任。这就是她所有底气的由来吗?这点和沈望倒是很像,总让他生起一种奇怪的冲动,想看看坚硬的外壳下是不是真的无懈可击。
      “最近外面有些传闻,说他是江氏酒业江敬川的私生子,不知真假,闹得沸沸扬扬。”
      欢喜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茬。
      在她听到的一切描述里,昂山廷是沈家的一股清流,醉心医学,两耳不闻身外事,背地里从不议论是非。但这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或许洞悉的比她所以为的还要多。
      他立即察觉这么直白太欠思量,忙转圜:“是我冒失了。这圈子也没多大,难免会听到几句闲话。”又换过话题,“你那个小姐妹宋绿萝呢?一直没听你提起过她。你俩年纪差不多大,是念大学时认识的?”
      欢喜已经没有聊天的心情,简短答:“绿萝是我自己选的家人。”
      他没有再开口,她也没有。静默片刻,欢喜想起什么,迟疑道:“听小楠护士说,绿萝的结果吻合点最高,或许有可能进行手术,是真的吗?”
      “……还不一定。”
      昂山廷陡然失神,滚烫的茶水洒出来,在手指上烫出红痕,被他不动声色揩掉。略顿了下才说:“样本已经送到东京化验,需要等进一步确认结果。”
      东京癌研有明医院,是日本最早从事肿瘤研究的医院,昂山廷的授业恩师就是其中最著名的脑肿瘤专家之一。
      他没有正面回答,把目光落向远处,“医学需要百分百的精准和严谨,任何一点偏差都可能引发严重后果。”
      亚孟买血型太罕见,没有血缘的配型者,成功率几乎是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道理她都懂。
      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别的,眼看时间不早,昂山廷自觉告辞。没想到几分钟后又折返,来取落在沙发上的面具。真是个怪人。
      欢喜重新打起精神,好奇地问:“你好像很喜欢面具?大晚上还要戴着。”
      “面具是很有意思的东西。”他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因为面具下的人脸,每一张都不同。”
      时近午夜,天空是深墨的蓝,一弯皎皎的黄月亮无依无靠挂在树梢,四周静得人心头?然。昂山廷双手抄兜,悠闲自在地踱步,眼前渐渐浮出另一张面具,和深藏在其下的面容。
      晚宴开始前,他已经在附近徘徊很久了。宴厅外有一片很大的枯山水造景,点缀着几组假山岩石,意境疏阔。
      香风细细卷过,红男绿女相携往来穿梭,这处清凉世界却与繁华分隔两边。昂山廷站在灯火照不到的暗处,置身事外地不肯融入其中。就在他打算离开时,不留神被一个惊惶失措的冒失鬼撞上,球形的流苏手包落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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