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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折戏 无猜[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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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库有四十多平,恒温控制在零下八度,扑面而来的冰霜气让精神为之一振。
      昂山廷熟练地从货架上挑选需要的东西,特别注意剩下的数量,拿得很均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些冰冷的需要化冻的食物,填补了每一个夜晚辗转反侧的饥肠,是最实在的安慰。
      这天他大意了,或许因为成功过太多次,以致忘记了最重要的步骤——在进来之前拿小凳子把门挡一下。
      沉重的密封门悄无声息关拢,自动落锁。当他准备离开时才发现,从里面怎么也推不开。厨房的帮佣第二天早上七点开始工作,这期间要经过漫长的八个小时。持续低温环境里,他只穿了件长袖T恤和运动短裤,在被人发现前势必会活活冻死。
      他不知道里面装有自动报警装置和内开电阀,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意外发生。昂山廷心思绷紧,如临大敌地环顾四周,想找个趁手的撬门工具。至于把这玩意弄坏的后果,已经无暇顾及。
      瞎翻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温度越来越低,像大冬天光着身子站在冰天雪地里,他肌肉发僵,皮肤一阵阵战栗,只有头脑还在飞速运转,怎么办?怎么办?枪口下劫后余生的一条小命,因为偷食物冻死在冷库,未免太可笑。
      麻木从肢端开始,先是脚趾,然后是手指,僵硬逐渐朝躯体蔓延。昂山廷站起来原地跑跳,想用运动产生的热量相抗,很快又颓然停住。以目前剩下的体力,没可能持续运动八个小时。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却不甘心坐以待毙,只得使出浑身力气去撞门。咚咚的闷响全被四壁厚实的保温材料封锁,根本传不出去。
      从小在东南亚热带季候生活,他从未经历过真正的冬天,皮实的身骨未必能抗寒。
      一次又一次,绝望固执地重复。数不清撞了多少下,沉重的双开门突然裂开一道缝,庞大的黑暗争先恐后挤入。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随着冲击的惯性猛摔出去,落在光溜溜的地面还往前滑了两米,脑袋咣地撞上桌子腿。
      身下冰凉的大理石传来虚假暖意,耳边响起一阵咯咯笑声,清脆娇糯。
      “傻子,冷不冷呀?”
      沈妙吉蹲下,还在捂着嘴窃笑,黑色宝石般眸子亮晶晶。
      昂山廷愣了好一会儿,几乎以为出现幻觉。努力睁大眼,看清了一双垂着兔子耳朵的毛绒拖鞋。
      小女孩刚从床上溜出来,长睡裙缀着层叠柔软的蕾丝花边,发辫全部松散开,在肩头蓬松飞卷,像橱窗里的芭比娃娃。
      她眨着狡黠的眼睛,指出一个让人无地自容的事实:“你每天都来偷东西吃。”
      “偷”字深深刺痛了少年敏感骄傲的自尊心,他羞愧难当,低着头一言不发。想爬起来跑掉,又担心她放声喊叫。
      没想到她接下来大方承认:“我也是诶。”语气竟然有点兴奋。
      烤箱发出“叮”地一声,在寂静里听着简直像炸雷。昂山廷吓了一跳,沈妙吉已经蹦跳着跑过去打开箱门,欢快地朝他招手:“过来,来呀!”
      共同的小秘密消解了彼此的陌生,沈妙吉慷慨地拿出浇了柠檬汁的热布丁同他一起分享。两个人猫在长餐桌底下,用银匙一勺勺挖着吃,这对小女孩来说有种别样的刺激。
      南瓜和焦糖香气浓郁,奶味在舌尖化开,丝绒般顺滑馥郁。沈妙吉满足地舒一口气,“Kerry不让我吃太多甜食,说长胖了就不能跳舞,牙齿也会变得不好。”Kerry是负责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保姆之一,为人诚实,生活却规律刻板,要求女孩每晚九点必须准时入睡。
      “胖?你才多大。”昂山廷看着她蜻蜓般纤细的身体,都没长开,完全是女童模样,只觉哭笑不得。
      年方九岁的沈妙吉,在人前说话做派已经是十足的YoungLady,私下里却活泼过分,总能想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折腾试图管束她的人。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往茶水里放泻药、假装被清干净鱼刺的食物卡到、琴凳上涂强力胶等等,经年累月折腾得不亦乐乎,家庭教师和保姆常换。Kerry居然能做满两年还没被赶走,可见沈夫人对她相当满意。
      女孩指一指冷库,“以后别去那里面哦,没什么好吃的。”又压低嗓子煞有介事地说:“看见那个粉红色的冷柜了吗?我的,你可以吃。”
      昂山廷嘴里还塞着食物,含糊地“嗯”一声,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特别希望今晚的事从未发生,一点也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万分狼狈的模样。同时又按捺不住隐隐喜悦,他第一次体会这种复杂心情,需要时间消化。除了母亲和姐姐,从未有人温柔和善地对待他。午夜的餐桌底下,他们分享食物,一起做点无伤大雅的顽劣之举,如此无邪亲密,是从前不敢想象的。
      沈妙吉吃完布丁,小猫一样舔舔嘴唇,问他:“你还吃别的吗?”
      他赶紧摇头:“不用了……谢谢你。”说完马上懊悔,舌头仿佛被糖给粘住,真是无趣的应答。她会不会觉得他木楞贪吃又言语乏味?昂山廷根本没吃饱,但也感觉不到饿了。
      正胡思乱想,沈妙吉像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托盘凑到他面前。里面放着十几块烤曲奇和黑麦蜂蜜饼,里面加了特殊香料。那是剩余的下午茶点,沈夫人吩咐甜品师特意做的,用来招待俄罗斯籍女客。动物形状的烤曲奇上裹满巧克力酱和糖霜,甜得吓人,那些女人会沾着伏特加吃。
      他的心嗵嗵直跳,浑身都开始燥热,想拒绝却说不出口,只得在女孩笑吟吟的注视下吃掉整盘点心。
      “好吃吗?”
      “嗯。”太甜了,?得他脑子发晕,也可能是刚才撞的。
      沈妙吉歪着小脑袋,双手托腮,面庞比晨间的露珠更清透。昂山廷鼓起好大勇气,才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别动。”
      “……啊?”
      他抬起手,用袖口擦掉她嘴角沾的一小片奶油。动作极轻柔,生怕碰伤了花瓣一样红润柔嫩的唇。
      女孩不好意地地吐了吐舌头,突然俯身凑近,温热的鼻息拂在脖子上痒痒的。昂山廷一惊一乍,直接向后仰倒拉开距离,“你要干嘛?”
      “没有诶……”她皱皱鼻子,奇怪地嘟囔:“Ruchika总是做印度菜,我妈说老吃那个头发里会有一股怪味。你身上怎么没有?”
      昂山廷抬起胳膊闻了闻,什么也觉不出来。年轻男孩身上总有微微汗气,像森林里的蕨类植物,蓬勃清冽。
      他红着脸说:“我不喜欢咖喱。Ruchika做的东西,我很少吃。”
      这是个绝佳的理由,顺便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半夜三更到厨房偷取食物。
      “真的?”沈妙吉看出他的紧张,故意闹着玩,又往前靠近几寸,“我再闻一下。”
      昂山廷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个心血来潮的可人儿,两手撑地爬来爬去,在逼仄的空间里腾挪闪躲。
      尽管谁也没有直白地提出过要求,昂山廷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能跟二小姐过于亲密。尤其随着年龄增长,沈夫人当然不希望他离自己的宝贝女儿太近。
      他慌张失措地试图避开,不是碰了头就是撞了脚,“别闻了,真的没有……我不骗你。”
      “你从来不骗人吗?”
      “……也不是。”
      她想了想,追着问:“什么时候才会撒谎?”
      少年艰难地答:“实话大多数时候都很危险。”
      沈妙吉听得似懂非懂,乌溜溜的眼珠一转,“那你也会骗我吗?”
      她终于把他逼到长桌尽头,再也无处可退。昂山廷浑身紧绷,为难地调转过头:“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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