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平时身体底子很好,偶尔有个头疼脑热,不用吃药也能扛过去。或许是精神上的压力到了临界点,这次病得来势汹汹。傍晚被司机送回云容山庄,咽痛发热的症状并未减轻,浑身骨骼都酸痛不已。
他不让声张,私下叫昂山廷来看过,说是疲劳过度引发的高烧,打一针好好休息就没事。
佣人在不停地换冰贴给他敷额头,欢喜守在一旁寸步不离,但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觉万分沮丧。每隔十几分钟,她就要摸摸他的手心,皮肤烫得让人心慌。
输完液已是下半夜,沈望醒过来,看到欢喜还在床边,睁着茫茫的眼睛呆坐着,不肯睡,也不说话。
他一动她就有所察觉,紧张地问:“你醒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本来就没什么大事。”他心疼地看着她惶惶不安的脸,“你一直在这里?怎么还不去休息,小楠越来越不称职,就由着你胡闹。”
欢喜固执摇头,“你别怪她,是我非要留下。”想了想又说:“昂山说那个针打完嘴里会发苦,你吃点东西吧?我让人准备了清粥,多少喝一点,空腹也不能吃药。”
他毫无胃口,“别折腾了,睡一觉明天就会好的。”
她无奈地拢着眉头,“生病还逞强,可惜我也照顾不了你……”
他不愿让她担心,只得答应:“端过来吧,你让我喝什么我都喝,毒药也行。”
“烧糊涂了么?净胡说八道。”她将掌心贴在他颊边试来试去,皱着眉喃喃:“怎么会突然病成这样呢……”
沈望烧得头晕目眩,但心里清楚,只是什么都不能说。他这样爱她,却连护她周全也做不到了,整个人深深陷入一种无力的苦楚。
他喘了两口气,随手摘掉冰贴,突然用力把她拉过来,彼此额头相抵,哑声说:“是不是没那么烫了?”
冰袋残留几丝凉意,将原本炙手的热度消解掉,感觉确实比刚才好太多。欢喜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安心,无奈又心疼地在那边脸上亲了一下。
将近五十个小时不眠不休,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眼神朦胧起来。强撑着喝了小半碗粥,吃过药以后躺倒就再也不想动弹。
欢喜把手探过来,把他的手指握在手心里,忧心忡忡地小声说:“我现在不能常在身边陪你,你要自己当心身体……”
“谁说不能?”沈望听得心里温暖,轻轻笑一笑,把她揽过来紧紧嵌入怀里。欢喜脱了鞋子偎过,近得稍仰起脸就能嘴唇相触。
床前洒下薄月一片,他伸手扯落了帐子。拥有她的每分每秒,都是倒计时。
欢喜蜷在他怀里,紧紧相拥着,心里终于觉得安定。没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小心翼翼抚摸她的脸,沉沉的眼眸一片晦暗,深不见底。良久,低低嗫嚅道:“就算失去你,我也要你好好活着。你会一生平安顺遂,去经历万千风景,做我做不到事……”
世间种种都被隔绝在外,同他们再无瓜葛。无边的宁静中,他的声音从极远处飘忽至耳畔。她依稀听见一些,又像是梦境里不真实的呓语,难以把捉。
第二天清早,欢喜醒来的时候身边空荡荡,摸上去被褥还带着余温。她刚要坐起身就被按住:“还不到七点,再多睡一会儿。”
沈望已经收拾整齐,说话的嗓音不再沙哑,听起来精神也好了很多。
欢喜心里揪一下,“你还出去啊?就不能歇一天……员工生病了还有病假可以请呢。”
“没办法,事不等人。就因为他们可以,所以我不能。”他揉揉她的头发,满怀歉意道:“放心,体温刚量过,吃完药已经退烧了,真的不要紧。”
本来想说晚上尽量早点回,又不确定能不能抽出空,大概率是没戏的,只好不再开口。
欢喜一时也哑然,知道再劝也只是让他为难。就像他的名字,因为一出生就背负厚望,便要担起无人可及的约束和责任。
走廊突然传来动静,两个佣人在低声交谈:“他们醒了没有,你进去看看?”
另一个说:“不好吧,就放厅里算了,何必找麻烦……万一惹‘那位不高兴,又要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欢喜愣了愣,心想难道在说自己?她向来言行小心,没想到还是成了这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
沈望知道她对这些敏感,当下便心生不悦,扬声把人叫进来:“到底什么事要躲着人商量?”
佣人迟疑地举起手上一捧包装雅致的鲜花:“吴小姐听说您病了,特意让人送来的。”
欢喜眼皮跳了跳,小楠解开她手臂上血压检测的缚带,探头瞥了一眼。她不知道小林苑里发生的纠葛,习惯把欢喜看不到的东西描述给她听:“是水手花,天蓝色,根茎特别长,还挺好看。”
阴魂不散的吴丝桐,处处都有她。
沈望提起嘴角,没有笑出来,淡声吩咐:“我闻不惯花花草草。拿出去吧,找个看不见的地方搁着。”
眼不见心不烦,跟马上扔掉的意思差不多,只是没说得那么直白难听。
小楠这才觉出不对劲,又不方便多问,识趣地收拾好东西回避。
欢喜面容平静无波,只是有些失神。他不知不觉在门边多停了一会儿,听见她用温和的口吻说:“你别自己开车,记得吃了早饭再走。”
沈望松一口气,上前亲吻她的鬓角,“等我办完手头的事,就接你出去住。乖一点,不要不开心知道吗。”
她握住他的手腕笑了,抚摸袖口上的纽扣说:“我有时候会偷偷想,要是能变成一块怀表,一颗扣子就好了……可以装在你的口袋里,到哪里都不用分开。”
“我也是。”有点孩子气的傻话,让沈望心里漾满酸楚的柔情。
他天生凉薄,尤其在感情方面更加克制,很多体验都是生疏的。唯独对她能够调动起全部热情,几乎有些不计后果的盲目。她对他有毫无保留完完全全地信赖,这种温暖默契的感觉,胜过任何耳鬓厮磨,令人忍不住生起贪念。
原本取舍坚决的理智,被一点点瓦解了,沈望重新陷入犹豫和摇摆。即使出现最糟糕的结果,她是不是仍有可能愿意留下?
欢喜怕耽误他时间,终于松开手,“别磨蹭了,早去早回吧。”
这么难分难舍下去终归不成,他狠狠心转身朝外走。她面朝他的方向,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
沈望离开了,小楠才探头探脑从里间溜出来,“送花的是什么人啊?我看沈先生好像很不高兴。”
欢喜重新躺下,被他留下的体温包围着,懒懒说:“可能是他生意上的朋友,我也不熟。”
跟吴丝桐有关的一切,欢喜现在完全不想过问。他既然承诺过会处理好,她便不再有任何怀疑。
小楠拿枕头给她往脖子底下垫稳当点,“还要再睡个回笼觉吗?外面是阴天,地还湿着,也没法去园子里逛。”
欢喜迷糊地“嗯”一声,“那就再睡会儿,有点累。”
小楠有点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昂山医生说啊……那个……你现在静养为主,有些事还是要注意点……”
她突然吞吞吐吐,反而让欢喜觉得奇怪,支起半边耳朵问:“怎么了……他说了什么?我身体出问题了吗?哪项指标又不对了?”
“没有没有。”小楠忙摆手,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就是……”她附耳过去嘀咕了几句。
“年轻人要节制”这种奇怪的形容,欢喜反应了半天才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一骨碌差点滚下床。
沈望最近常留在她房间过夜,病得神思昏沉也不避讳,简直是个行走的八卦现场。人多眼杂的,传来传去就很容易跑偏。
欢喜大窘,热度从颊边烧到脖子根。他们确实同床共枕过很多次,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却从来没有突破界限,可这怎么解释得清呢。她扯起被子盖住脸,过了好半天,瓮瓮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没有的事。”
小楠也怪不好意思,还是隔着被子叮嘱她
第三十五折戏 祸心[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