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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折戏 前尘弄熄烟火,记下了几多[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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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顾北上世纪举家移民海外,旁枝亲族在国内失散数十年,仅剩的寥寥之数关系亦很疏远。此次邀请观礼的,大多是常年有生意往来的商政人士,相比之下,吴家亲友要多出好几倍。
      他们下榻的酒店,距离古军事城堡只有几百米,是葡萄牙国王和王后曾居住过的行宫改建而成,完整留存了欧洲古建筑风貌。
      小城被高高的灰色城墙包围,具有当时“城邦国“的特征。从窗口望出去,小路全由碎石铺成。能看到中世纪的塔楼、教堂和雕塑,低矮民居错落其间。蜿蜒的护城墙外,是田野、农舍和树木青翠的丘陵。
      全世界的年轻人都把奥比都斯当成圣洁婚姻的起点,沈望看在眼里,只觉无比讽刺,半点欣赏美景的兴致也无。恹恹地把窗帘全部拉上,和衣躺倒。记挂着欢喜,翻来覆去愈发烦躁。
      订婚是严肃的人生大事,吴丝桐盛装以待,刚落地就忙得团团转。要跟化妆师沟通造型,核对仪式流程,布置场地的每一种鲜花都亲自挑选。空运过来的各种衣饰鞋子一大堆,礼服绝不重样,每件都出自顶级设计师之手。
      没多久床头铃声响起,接通一听是沈立,“丝桐在大堂等你,想去熟悉一下教堂环境。”
      小镇中心有一个天主教堂,始建于1148年,也是当年阿方索五世和王后举办婚礼的地方。各种节日庆典都在此处举行,热闹非常。
      沈望一口拒绝,“我还要倒时差,让妙吉陪她。”
      沈立知道他心里憋着火,也不多作计较,“既然来了,明天就别出岔子,多不耐烦也给我忍着。事情总归是你亲口答应的,再做出别扭样子给人看,丢的不只是自己的脸。”
      沈望顿了顿,哑声说:“知道了。”
      他颓废地松开领口,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酒店送来的饮食来也不想动。
      没什么可指望的,整晚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只剩那一点惦念了。算好时间拨通电话,听到她声音的瞬间恍如隔世。
      欢喜已经开始断水断食,精神却很好,在那头絮絮地说着什么,语调软糯温情。
      他背靠着墙,强迫自己静下心,“明天就要做手术,害怕吗?”
      她轻轻笑一下,“就当睡一觉,醒来天就亮了。”
      沈望松口气,想再宽慰几句,窗外恰好有鲜花游行的队伍经过。马车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孩童嬉戏打闹的欢笑声传得很远。
      欢喜耳朵特别灵敏,能捕捉到最细微的动静,当下有点好奇,随口问:“你在街上?哪里这么热闹呀?”
      沈望脑子嗡嗡一震,心脏都剧烈收缩。他知道不该让她察觉自己情绪的波动,平稳了一下嗓子方道,“在参加一个商业活动,有点闹腾。”
      说完顿觉讽刺。可不是么,商业活动,一场虚情假意的联姻。
      “这样啊……”她有点歉意,自己这么说个不停,已经耽搁了他太多时间,“那你先去忙吧,我会好好的,别担心。”
      他迟疑地“嗯”一声,匆忙挂断。
      真是下作,沈望暗骂自己。晃了晃,一下子跌坐下来。
      城墙的凉意透过衣服渗进脊椎,脸上却是发烫的。常年跟各色人等打交道,说话虚虚实实再寻常不过,唯独这次羞愧难当。
      大块石墙垒成的建筑,愈发像个囚笼,四处密不透风。他盼望天翻地覆的意外,山洪、地震、暴雨倾城、火山灰淹没庞贝……只要能终止这场订婚礼,怎样都行。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小城一如既往地宁谧。后半夜落过一场小雨,空气特别清新。
      订婚当日,是个淡淡的阴天。苍穹半透明,堆积的云朵被风吹得迅速飘逸,洒下清凉的阴影。
      高级定制的正装,量体尤其麻烦。脖围、肩膀、胯宽、抬手、垂手,要放量的地方太多,务必做到任何姿势都能合体舒服。沈望一大早要起来试礼服,细节处需得随时调整,保证一举一动的熨帖。
      他站在镜前任由摆弄,眼神淡漠,英挺如大理石雕像,脸色比石像更苍白。改衣师边记录数据边蹙眉嘀咕:“怎么瘦了这么多……”
      繁琐的测量和修改,让沈望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礼器,一顶冠冕一块牌匾,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在该出现的地方摆一摆让众人看见。谁会在意他的感觉?被迫跟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许下一世盟约,外人眼里无疑是美满的豪门童话,只有自己清楚,尊严早已荡然无存。
      室外温度适宜,花墙垂累,在微风里摇曳。他低头看脚下,一汪水洼清浅,倒映出的面容模糊扭曲。
      在奥比都斯举行仪式,要遵守当地的规定。进入教堂之前,必须先经过波尔塔门。它象征着永恒之爱,情侣携手步入,将通往幸福的未来。
      吴丝桐在身旁娉婷而立,正要抬手挽住他的胳膊,却堪堪落了空。
      “不必了。”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抬脚就往旁边绕过去。
      她的笑容顿时僵住,好在有遮面的白纱掩映,看不大清。
      众人注目之下,必须保持完美的仪态。吴丝桐落后几步跟在他后面,低低吁一口气。男人幼稚起来真是没办法,在小细节上找茬有什么意义?过完今天,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小小羞辱根本算不值一提。沈望有再多憋屈,还不是要从头到尾配合。
      念及此,还落落大方地解围:“真是,昨晚一场雨下得不巧。地上这么湿,会把裙摆弄脏。”
      吴丝桐的主礼服奢华矜贵,拖尾长达七米,需要六个花童捧着,这理由似乎也说得过去。
      因为不是天主教徒,他们举办的是民事订婚礼。这座圣玛利亚大教堂,一直以来都是当地著名宗教圣地,内饰金碧辉煌,铺设精美的方形花砖。
      红毯通往主祭坛,沈望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肩扛巨石。
      主司仪的声音庄重浑厚,“从今起……”
      “从今以后,我将成为卑鄙的同盟。”他心底默默叹息。
      乐曲悠扬回荡在穹顶,礼成,彼此交换戒指。
      他站在原地,静止了足有小半分钟。直到司仪重复提醒,才抬手将吴丝桐的面纱揭开,动作散漫中透着凌厉,看不出半点珍惜。
      她的妆容精雕细琢,涂了正红色唇膏,一咧嘴像真正的龙一样。裙摆上镶满的珍珠????,是恶龙蹲在金币堆上扑动翅膀。
      沈望从水晶盒里取出钻戒,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当心,失手一滑,将那戒指跌落在地,咕噜噜到她脚边。
      吴丝桐再能忍也快挂不住脸了,他还是无动于衷,只是睨着她。眼神分明在说,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弯腰低头,捡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明知不能改变什么,就是不愿让她顺心如意。
      气氛跌入冰点,观礼的来宾也瞧出不对劲,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谁也不愿妥协,还是昂山廷站出来打破僵局,他躬身捡起戒指,一言不发交到沈望手里。
      短暂的混乱得以平息,戒指终于戴在准新娘手指上。按流程,沈望此刻应该拥吻自己的未婚妻。
      吴丝桐主动往前靠近,他简直对这女人的心理素质叹为观止,但绝不愿当众和她作出这种亲昵动作。于是在那一瞬间略偏过头,姿势看起来像亲吻对方的面庞。
      脸颊相距不过咫尺,沈望在她耳畔清晰道:“怨偶天成,可喜可贺。”
      笙箫金翠映霓裳,搭成这人间荒诞戏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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