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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折戏 悬空之桥[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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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越继续喝着冰茶,不再发表看法。冷凝的水珠很快在桌面积了一滩,欢喜随手扯过一张色彩鲜艳的纸片垫在下面。
      他捡起来一看,上面写了几行日文。卡片边沿的装饰很考究,阿拉伯数字写出的日期是今天中午,便问:“这是什么?”
      欢喜瞟一眼,语气散淡:“邀请帖。我不想去,回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
      沙龙隔三差五就有,内容都大同小异。这次是某社交名媛在知名酒店办了午宴,邀她赏光一聚,特意说明请的人不多不杂,措辞相当谦逊,仿佛欢喜能去就是给了莫大的面子。
      连越秒懂,对着落款失笑:“参加那种无聊茶会,还不如蹲家里玩剑玉。Christina不会是画画那个吧?她家在台湾有个小上市公司,股价常年掉坑里那种。表面风光罢了,这两年越来越往网红的路子上走。”
      欢喜惊讶道,“你认识啊?她还真是个画画的,据说师从名家。”
      “有点儿印象,画得真叫一个难看,构图配色全是槽点。每次办聚会都把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调色盘挂满一屋子,让人随便挑,当场成交率还挺高。别人未必看不出她那半瓶子水,去都去了,总要有所表示。”连越挑起眼梢,口气相当不屑。
      竹篮里的兔子已睡着了,她微微垂着头,语调很温静:“我不懂西洋画,就是觉得花那么多钱,买回来一堆干在画布上的颜料,挺没意思。”
      和一堆花枝招展的陌生人坐在冷气充足的房间里,强颜欢笑地社交,互相吹捧,简直是精神折磨。
      “你能这么想最好,真有才不耽误出名,太急了未必是好事。你看人家梵高哈……”
      “师父你能换个比方吗,我耳朵疼。”
      他眼风细细密密地笼罩下来,眼神饶有深意:“今时不同往日,你要是织块土布装裱上,照样能卖出高价。”
      “那我岂不是浪费了好多发家致富的机会?”欢喜撇嘴笑一声,眼底却沉郁,“可我不想说服谁,也不想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更懒得让什么人来夸赞或听从。”
      “你玩不来这套,勉强也不会开心。”连越皱一皱眉,“好好的仙人掌,非把自己浑身的刺给拔了,塞进瓶子里假装成一枝没有根的花,是世上最蠢的事。”
      欢喜走神了两秒钟,大概是没听懂弦外之音,自顾道:“那些人都听得懂中文,但是基本不用。其实我的日语很糟糕,说得多了差不多也能应付。日语有个好处,就是特能隐藏情绪。大量使用敬语,让表达变得简略寡薄。我总觉得,一旦开口说了中文,就是将自己的某个罩门袒露在众人之前,会暴露防备或脆弱。”
      “所以你打算以后都这么过?用不属于自己的语言,说言不由衷的话。以前苦就罢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想。可这人生还很长,以后的日子还有很多。”
      后半句他没说,跟没有未来的关系斡旋,只会不断重复伤害,找不到实质性的出路。
      欢喜陷入深自疑虑,向浓荫深处的幽静角落眺望。廊前挂着手缝的布偶,竹风铃晃来晃去地响。
      这夏天无边漫长,怎么也过不完似的,盘根错节不肯凋谢。黄昏的沉落如此缓慢,像给世界悬垂下柔软的帷幕。天色渐深渐紫,从竹帘的缝隙探入,悄然落在织机的木架上,映出一抹流转艳光。
      他偏转身体去看,螺钿漆雕盒子半开着,一串珍珠项链衬在胭红麂绒上,散发古董珠宝特有的沉郁通透。
      “这么贵重的首饰。”连越啧一声,“也是,不然哪能撑得起场面。”
      她愣一霎,“不会……吧?只是珍珠而已。”
      “即使人工养殖的巴洛克海水珍珠,也只有不超过1.5成的品相能拿来制成珠宝饰品。”
      天然不规则形状和极低的使用率,让巴洛克的附加价值远超过珍珠这类物品本身。命运馈赠的所有昂贵礼物,暗中都标好了价格。所有超出常理的获得,背地里都有交换条件,没筹码玩不起。
      连越在英国留学时辅修珠宝设计,对它的来处了如指掌,“这串项链名叫‘情人之眼,在1886年的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出过9000英镑天价。”
      他似下定某种决心,沉着脸坐正道:“我这次来,是想恭喜你。”
      她听得如坠云雾,“恭喜我……什么?”
      连越划开手机把屏幕推到面前。
      她凑近了看,是一则行业新闻,出自国际知名媒体平台,标题上写着:“顶级手工丝织,国宝级工匠跨界联名设计”。
      内容是一款融合了元代织金缂的西阵织创意面料开发成功,并在纺织工业联合会主办的面料设计大赛上拔得头筹。这次惊艳的传统面料改良,在业内引起不小轰动。
      沈欢喜的名字排在细尾澈和高桥弥生后面,Title有“缂丝圣手”、“纹样意匠”等字眼。
      这消息她也是头一回看见,比谁都错愕。
      高桥弥生又是谁?欢喜茫然地撑着头,再次忆起会馆里沉默的年轻职人,印象依然浅淡。手艺人的热情,大多在创作的过程里被奢侈地消耗殆尽,日常生活中反而显得木讷,情绪少有波动。她几乎想不起他的脸,只记得他全程都专注、寡言而谦逊,对织造有无与伦比的认真和执着。
      空气热得绸密,令汗湿了满额。
      年轻的西阵织工匠就是高桥弥生,原来他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职人。能在细尾手下独自辟出一间工作室研发新品,怎会是泛泛之辈。
      她欲辨忘言,茫然睁大眼睛:“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写……”
      研发出一款新面料没有那么容易,要经过很复杂的市调、分析、企划、样品搜集、开发和打样、调样等诸多流程,时间单位最快也要以年计。
      整个过程她完全没有参与,甚至一无所知,只不过在高桥的织机前提了点建议,信手演示了几个小时。
      这不是真正的跨界合作,叫挂名蹭资历。跟业界顶尖头部联名,是抬咖的最佳捷径。风险虽小,实际成本和无形的名誉成本都相当高,即使是熬出一定成绩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也很难通单纯过人脉完成这种操作。
      天色已渡入黯淡,屋里还没开灯。欢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觉无颜见光。没有任何兴奋和荣耀感,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连越在昏蒙的光线里定定地注视她,严肃道:“这款面料我有所耳闻,是细尾株式会社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两年前已经开始研发。除了报道里提到的‘圆金,还有很多科技层面的创新。那时候你才刚进明唐,在我身边做设计师助理。”
      欢喜平时不关注新闻和娱乐,不看电视也不玩社交网络,压根儿不知道这桩奇闻。
      抖着手打开手机搜自己的名字,中文的、日文的、英文的。网页接二连三跳出来,类似的名誉头衔还有很多,全都闻所未闻。很多地方她根本就没去过,更谈不上亲自参与了这些事情。
      “只花半年时间,就走完了同行十几二十年甚至半辈子的路,我这个师父也望尘莫及。”他瞳孔的光在夜色里尤为冷冽,再次凝重地重复:“恭喜你,红遍了整个高端手工织造业。”
      她还是没说话,心全沉到肚子里去,化成一块硬冰疙瘩,凉飕飕。
      仰头喝掉大半杯水,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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