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带妹妹来不稀奇,一次带俩还不分主次是比较扎眼。一个艳光四射又辣又媚,眨眼间就拿下旁人羡不可及的资源,另一个清冷疏淡如白琉璃,从进门到现在都一言未发。
贺源晃眼扫过,琢磨着都是沈望带来的人,太怠慢了也不合适,便扬声招呼,“小姑娘坐过来点儿啊,你叫什么来着?”
见欢喜没什么反应,又加大嗓门,“长挺漂亮一小姑娘,那么拘谨干嘛?对了,你唱歌怎么样?最近正好有部戏,跟谢桥一起,可以演红玫瑰和白月光哈哈……”
她当然记得张爱玲那个流传甚广的句子,“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致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欢喜傻了一会儿,正要开口,被沈望抢了先,“她对这些不感兴趣。”
陈酿从隔壁的局敬完酒回来,进门就听见贺源在打嘴炮,立马扯开他低声警告:“这位是‘沈小姐,不是什么小姑娘。”
尤其在“沈”字上加重了音,话不用点太透,意思只有一个,她姓沈,沈望那个沈。
欢喜看一眼沈望,他表情收束,平淡地默允了这个说法。她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又来不及细想。
贺源回过味来,吧嗒一拍脑门,赶紧倒酒赔罪,嗓子都发颤:“我这一喝多就爱胡说八道……”
沈望没工夫理他,拨开莺莺燕燕走到欢喜跟前蹲下,目光扫过她的脸,发皱的领口,最后停在颊边一缕沾了香灰的头发上。拿手拈下来闻了闻,皱眉问:“怎么回事?”
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么大块灰什么时候蹭上的,还在那儿犹豫是不是要替谢桥保密,小野猫已带着会所经理气冲冲出现在门口,指着贺源鼻子就开骂:“哎,死胖子!你带来的妞自己管管好行不啦?地上的祸不惹专惹天上的,霉头触到欢喜姐姐身上!没怎么着呢就敢洗手间堵人,是怪我抢了你那俩妞的道儿?有本事别玩儿阴的直接冲我来啊!”
欢喜惊讶抬头,发现谢桥头发比刚才还乱,右手虎口新缠了几道白纱布,还渗出扎眼的紫药水。会所经理态度圆融,在旁简单陈述了方才的“冲突”,并一再鞠躬道歉。
看来她回包厢后,谢桥和那俩小花另有精彩回目上演。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已很难查证,经理显然站在谢桥这边,一般声音最大的那个,怎么都吃不了亏。
贺源脸色难看,也被闹了个措手不及,气喘吁吁地解释:“哪有的事,一定是误会……”
满屋子红男绿女鸦雀无声,陈酿见多识广,还镇定地询问谢桥伤势如何。
沈望让会所经理请人送来热毛巾,拿在手里替欢喜擦拭头发。半晌,终于开口:“让他们都先散了吧。”
那天的酒局究竟是怎么收场,欢喜没看见,也不想打听。只知道最后,陈酿为表歉意,将那把斯摩曼吉他送给了谢桥。
钢弦吉他界泰斗ErvinSomogyi的手工作品,最低起价二十万以上。对于制作民谣吉他,机器永远替代不了人工。再加上制琴大师年岁已高,产量极低,提前两年排单也不一定能等到,这把斯摩曼堪称绝无仅有。
这么珍贵的艺术品,此刻正被谢桥志得意满抱在怀,一路连拨带唱。加长车厢空间很大,小美人一双脚还不安份地伸出窗外晃啊晃。路灯的光交织霓虹映在皮肤上,通透得熠熠发亮。
欢喜看了看她手上的纱布,紫药水渗得更多了,忍不住提醒:“伤好了再弹吧,手会疼。”
沈望半敛着眸子瞥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勾唇道:“裹着那么多层也不嫌热,还不赶紧摘了。”
“不这么着,你也不好发落是不是?”谢桥被识破了也不脸红,索性用牙咬开胶布,三下五除二把消毒棉纱撕了下来,拿湿纸巾擦干净残留的药水。完好的皮肤光洁剔透,哪有半点伤口。
手指恢复自由,立即又来了首科恩的《Hey,that\"snowaytosaygoodbye》(绝不说再见):
“很多人在我们之前相爱
我知道我们的爱并不新鲜
在城市和森林
他们像你我一样微笑
可现在有了距离
我们都必须努力
你的双眸温柔、忧郁
嗨,绝不说再见……”
有的人可能对乐理一窍不通,但是天生会弹会唱会演,比如谢桥。科恩年轻时也曾说过“我对学术没什么兴趣,我只为创作而生。”
五根琴弦就像长在她的手指上,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就这么自顾弹了半个多小时,有时停下来大口喝水,完全旁若无人。
路灯的阴影刷刷掠过面庞,某个微妙瞬间,竟似洗脱糜废,显出些矜持与庄静,不知在想些什么。欢喜惊觉年轻与苍老,可以完美地融合在同一张面孔上。女童的容颜,和女巫的灵魂。
她发现自己其实对这女孩很有好感。滚烫闪耀的才华会吸引同类,尽管绝大数人会将之视作缺乏教养,狂狼失礼。
沈望一直有电话,接听处理各种事务。谢桥玩累了,扔下吉他闭目小睡,烟熏眼妆已晕染开,脚上还啷当挂住一双黑缎子细跟拖鞋。脱下短小的外套盖在身上,是她在颠沛日子里养成的习惯。
车子驶入洁净整饬的街道,谢桥在这片高档住宅区慷慨租下占据整面楼层的公寓,方便呼朋引伴彻夜纵酒狂欢。
跳下车时,她屈起手指放入口中,用一声响亮口哨作别。游鱼般灵巧的身影钻入夜色,依旧兴致盎然,仿佛奔赴另一个午夜的游乐园。
司机继续送他们回佘山,欢喜才发现座椅上遗落的斯摩曼吉他,“她的琴忘拿了……要不要再去送一趟?”
沈望不置可否,却突然望住她说:“你不想知道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吗?”
欢喜漫声答,“你觉得我该知道,自然会告诉。若不方便提,我又何必多问。”
自从上次她对他说过“不要拿你那一套来试探我”,沈望不敢再轻易造次。仔细打量她面孔,只见坦荡,没有任何曲折晦涩的心思。
那天欢喜穿一件式样极简的印度细麻衬衫,站在露台上吹风。瘦削素净的脸,眼神清淡高远。身后天际线灯火如海,开始变长的黑发四散飞扬。
清寂时自得其乐,热闹也不忘形。不愿把精力投入到狭隘计较的猜疑里,是她的品格所在。作为孤儿的沈欢喜,由年老的女性抚养长大。郭碧漪常缠绵病榻,并无余力让她做一个毫无顾忌撒娇求宠的女孩,她自幼形成独立不粘缠的性格,对亲密始终怀有一种隐蔽的疏离。渴望但不偏执,以平常心对待人与人之间的随缘聚合,会得自处和等待。
这份淡然且无法捉摸的神秘感,令他深深沉迷。风筝的线在她手里,从不生拉硬拽,更不曾蛮横地试图收紧。也好,若来日狂风平地起,不至于割伤了手。彼时他是这样以为,寥落之余又有一点放心。
“我同谢桥认识多年,曾答应她的母亲要照顾她。”沈望沉吟片刻,如此定义了跟谢桥之间的关系,因慎重反而显得模糊。除此一句,再没有解释别的。
谢桥忌讳同旁人袒露身世,奇突的来历,成为她生命之初必须独自背负的伤口。沈望尊重她的意志,也不能私下透露更多。
第五十七折戏谁唱旧歌对落阳,几人听罢几人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