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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折戏 瑰色圆舞[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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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包袱抖得很高妙,整个宴厅的人都在笑。欢喜也被气氛传染了,声浪中微微掀动一下嘴角。也没有什么不开心,笑起来又不够开怀。
      穿过纷乱涌走的人潮,他左右避让,执意靠近。站在右手边,江知白低声唤她的名字:“这里太吵,我们去外面说话。”
      欢喜抬起头,第一反应是惊讶。转瞬想起,江氏酒业也是手望的重要合作方,他的出现并不突兀。
      黑暗里,莫名有种逃课的刺激。江知白想去拉她的手,犹豫片刻,往上移了几寸,牵住她的衣袖。还来不及离场,就听见主持人对住音筒大声念出他的名字。追光灯齐刷刷转过,晃得欢喜睁不开眼睛。他的手猛然抽回,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助场司仪推上台前。
      公司举办的活动,循例有互动环节。每一席座位名牌背后都藏了编号,用抽奖的方式随机抽取。被选中的员工要配合完成游戏,奖品设置很丰厚。嘻嘻哈哈图一乐,无非是活跃气氛。反正怎么抽也抽不到高位管理层或合作公司代表身上,当众被戏耍,多少是有失面子的事,谁都不想出洋相。
      这次“巧合”,明显被人刻意安排过。左右都被围住,想推辞也走不掉。沈妙吉扬一扬手中号码球,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游戏内容其实很简单,妙在男女搭配。一共选出来五男四女,江知白是其中之一。
      音乐响起时,男士们将各自邀请女士共舞,总会留下一位没有舞伴。两分钟后音乐暂停,互相轮换舞伴,哪位男士落单的时间最长,就得当众回答问题,类似真心话大冒险。
      谁知会是什么刁钻的诘问,若跟隐私毫无关联,也没人有兴趣听。诚然这种情况下,撒个无伤大雅的谎糊弄过去,对他而言不是难事。但沈妙吉费尽心思布了局,绝不会轻易浪费。一旦提到欢喜的名字,不管他怎么答,都会把她一起带入难堪。
      譬如万一沈妙吉问起,“你是否爱着沈欢喜”——这简直是一定的,那么他该如何化解,又把她置于何地。江知白这才知道沈妙吉嘴里的“机会”是指什么,无非逼他当众表白。
      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耳朵听着。有人当游戏,有人会当真,起哄架秧子更少不了。欢喜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业内新秀,记者们乐得多添几笔桃红润色。
      心思电转间,舞曲已尽。无论转换几轮,果然没有一个女士肯当他的舞伴。
      沈妙吉嘴角的戏谑挡在话筒后面,“是要回答问题还是给大家跳个独舞?”
      两个选项都很为难。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眼神锐利得让人招架不住。面对面僵持在当下,她便有些讪讪的,“你瞪我干嘛,有点团队精神好不好……”
      他还想给对方留些体面,一手盖住音筒,把嗓音压低:“我不是你们的员工,也不是你的属下。”
      谁知沈妙吉立刻反唇相讥,“这话严重了,不过是请你做个游戏,客随主便没听过?”
      “没有人伴舞就算输吗?”谁也没注意欢喜什么时候跳上台,走到江知白面前,坦然大方地把手伸给他,“来,我陪你跳。”她最见不得沈妙吉任性胡闹,没多想就挺身而出。
      沈妙吉也惊呆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已快速进入状态,扬声笑着对司仪打招呼,“麻烦音乐再放一下。”
      没想到是她亲身上阵来解围。偏向虎山行,把沈妙吉的阵脚全打乱,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但这个结果……似乎也还不坏,目的算曲折达成了。若非余情未了,她何必这样主动回护。
      沈妙吉退到一旁,用余光去搜索沈望的身影,想看他的反应。底下人影纷杂,找半天也没瞧见。便对司仪耳语几句,曲子换成小约翰?施特劳斯的《南国玫瑰》。
      这首Waltz源自1880年献给意大利国王的轻歌剧《女王束带里的手帕》里的音乐编写,成了最著名的圆舞曲之一。跳过序章,直接从第一小圆舞曲启始,那是全曲中最唯美的一段梦幻旋律。小提琴、长笛、短笛齐奏的装饰音,形容剧里国王和女王言归于好的大团圆场面。
      江知白略迟疑,却没想过拒绝。她总是让他无法抗拒,随时随地。
      欢喜用眼神安抚他的紧张,轻轻数着拍子,“三、二、一……开始。”
      稍平复了心绪,胳膊已揽上她的腰,脚步顺从地挪动。什么舞步节奏统统不记得,他本来也不擅长这个。一举一动全凭本能,还有她的引领,内心只是一片空明。
      她比他镇定得多,半仰起头,斑斓发暗的灯光里,面容显得出奇明朗。两件叠穿的大方领芭蕾款上衣,袖子长度盖住半个手腕,针织面料极薄,把肩颈线条拉长。只搭了丝绸长裤和平底鞋,也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复古味道。
      江知白心思百转,旋转时不慎踩到她的脚,节奏顿时乱了。
      灯光映在她足尖的红毯上,她慢下来,退开一步,旋开去又上前,“嗨,别看他们,看我。”
      若有似无的呼吸暖流从颈间流过,肌肤起了一层栗。他定住神,听话地把目光落回她身上。毕竟人多眼杂,江知白不敢忘情,举动都着意克制,难免僵滞些。他不想让她遭人非议,身体也不敢太倾前,仍能嗅到她发丝间的幽香。仿佛长久跋涉在沙漠里濒临干涸的旅人,突然寻到一汪水源,整颗心被难以言喻的感动浸满。
      欢喜长大了,比以前更好看。经历的繁复令人蜕变,优渥稳定的生活更滋养出一种从容。跟当初那个大咧咧的黄毛丫头截然不同,多了份沉着的优雅。
      他们也认识了一生那么久,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用来相爱,彼此温柔以对。却在揣测、隔阂、等待、和欲言又止的探问里,全部错失了。年轻的时候真幼稚,爱恨都飘在半空。以为自己够坚决,可以用余生去为过去犯下的罪忏悔赎回,结果不过是把另一个人的真心当成祭奠,追挽莫及。当初为什么要把她推开,如果能早些看清自己的心就好了。
      还有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此刻他已失去翻悔的资格,连要一个无所顾忌的拥抱亦不可得。
      他叹了口气,只是喃喃:“我挺傻的对不对?我自己时常也这样觉得。”
      欢喜听了没什么大反应,舞步丝毫不曾凌乱。顿一顿,方道:“谁都有不小心被捉弄的时候。只要我在,总是会站在你这边。”
      他们说的完全不是一件事,可他依旧很满足。
      江知白刚开始只觉芒刺在背,时间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当音乐戛然而止,又惘惘地遗憾,原来一小截乐曲如此短暂,也不过三、五分钟。这毫无疑问是个恶作剧,他此刻竟然心怀庆幸。
      有事发生的时候,她会选择站在他身旁。他对她来说,终究是跟旁人不同的。坚定,坦荡,信赖,哪怕仅此而已。能感受到她的温暖,一刻也足够了,他黯然想。
      沈望刚跟人谈完缫丝厂的事,今年雨水丰沛,江南蚕茧的产量大受影响。材料是织造业的源头,一个处理不好,对目前的局面无异于雪上加霜。
      谢桥陪在旁,听也听不懂,简直快被闷死,支着脑袋东张西望。乍见全场静了又喧哗,便发现远处台上,一男一女正翩然拥舞,吸引了厅内大多数人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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