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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折戏 移花接木[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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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揉按,神态很恭敬。这种天长日久累出来的职业病,每个手艺人都躲不过。
      欢喜过去把东西放下,看见桌面还有刚撕下来的风湿贴。
      陶师傅温声言谢,介绍道:“这是叶秋成,我徒弟。”
      她爽然笑着打声招呼,“你好,我是沈欢喜。”
      青年语气却很坏,直戳戳扔一句:“你来干什么?”
      她愣一下,“……你认识我?”
      陶师傅拧眉,忍不住斥责,“你今天怎么回事?别这么没礼貌。”又替这无缘无故甩脸色的徒弟道歉,“不好意思沈小姐,耽误你这么多时间。”
      叶成秋低着头收拾药罐膏贴,也不反驳辩解,默默受了。
      陶师傅是集团缂丝团队里最有资历的老一辈,职衔仍是首席缂丝技术指导。如今退了下来,余威仍在。他的亲传弟子叶秋成,自然承其衣钵。
      欢喜之前只跟品牌运营部门打过交道,还没正式进入缂丝研发的原创团队。对这位叶总监只闻其人,尚未谋一面。原来就是他。
      明晃晃的敌意和排斥毫不遮掩,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出来,气氛一时僵住。转念便想清楚,他的反应其实有情可原。没有人会欢迎打破平衡的入侵者,在她出现以前,团队的领头人毫无疑问是叶秋成。
      有人的地方总有矛盾,为资源、名誉、前程,或者别的什么。立场不同,必然免不了纷争。
      欢喜暗怪自己莽撞,恰好谢桥的经纪人和数名妆造师浩荡荡推门而入,要取走改好的礼服。她顺势找借口告辞,对陶师傅颔首道:“茶水是新沏的,您当心烫。我帮他们一道把衣服送过去,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桥的经纪人是个圆脸高个儿的女孩子,眉眼活泼精明,自然不敢劳烦她。觉出空气里的尴尬,便主动同欢喜搭话,挽着胳膊将她带离此处。
      门外还有个探头探脑的年轻人,朝叶秋成比了几个手势,似乎在说:“过来一下。”
      是手语,他耳朵上还戴着隐形助听器。叶秋成却看得明白,伸出右手手背托在下巴上,意思是:“稍等。”
      到处都是一句话要打好几处机锋的伶俐人,不会说话的却少见。欢喜觉得稀罕,忍不住回头看。年轻人非常敏感,竟拧着眉剜她一眼,神情同叶秋成如出一辙。
      待人都走光,叶秋成又替陶师傅收拾好那只24寸大行李箱,才到年轻人面前和声问:“景明,什么事?”
      唤叶景明的年轻人朝欢喜离去的方向指一指,继续伸手比划:“哥,他们想逼你走。”
      宴厅最后的压轴抽奖,又掀起一轮小高潮。
      集团福利待遇好,出手向来阔绰。大多数人对团体活动其实兴趣不大,最值得翘首以盼的,无非是能不能有什么实惠好处落在自己头上。不然打扮整齐觥筹交错一晚上,还不如宅家里打游戏撒狗粮。
      等到所有环节都结束,特奖终于浮出水面,落在完全出乎意料的人身上——这个幸运儿就是叶秋成。长达两个月之久的南北美洲奢华游,高端私人订制行程,所有费用全由公司承担,最难得还是带薪休假。
      叶秋成向来被戏称锦鲤绝缘体,往年百分之八十的中奖率都抽不中他,突然运气爆表,很难说不是有意安排。但眼下局势有变,部门的同事多少为他扼腕,觉得这是应得的补偿,倒也没人提出异议。
      “把烂苹果分给最老实的人,才不会有人闹事。每次降薪也好裁员也罢,不都是先挑那些平时好说话,不敢提要求的人立筏子?”所以他压根不打算过去,何必站在人前说一些虚伪粉饰的话。上面的决定轻易改变不了,至少态度要拿出来。
      叶景明把手握了握拳,“一走就是两个月,再回来什么都放凉了。那女的分明嫌你碍手碍脚,居然用这种手段,简直下作!真有本事就自己一人单干,我们没人服她。”
      “谁说我要走?”叶秋成站在他的侧前方,脸色已平静,稍恢复了神采,“放心,有我在一天,没人能欺负你。”
      “我不是担心自己。”景明脸气得面孔涨红,动作弧度比以往大很多,“江氏酒业那个合作本来是交给你的,设计稿都快定版了,她凭什么随随便便跳个舞就抢去!大半年的心血全白费,陶老师就这么睁眼看着,不肯帮你说句话?”
      “我自己的事,自己应付得来。”叶秋成很有耐心,云淡风轻地安抚弟弟,“有些东西,不是表面上一支舞那么简单。可能他们之前就认识,又或许早就跟高层通过气,背后牵扯到更多利益,你看到的不过是个结果。人家奔着力挽狂澜来的,缺了谁的也得先紧着她不是?年岁不饶人,师父早两年就不大管这些事了,别惹他老人家烦心。”
      “可我就是替你不值——”
      “不要去争辩。”他朝窗外看了眼天色,夜云暗沉沉地压在眉眼上,“洪水已经来了,争辩毫无意义。”
      直到景明离开许久,他才轻轻叹口气,微沉着嘴角自语道:“过三个月再看吧。”
      地面铺了缠枝花的织锦毯,踩上去又软又静,藤蔓错杂的纹路向远处延伸,看不清通往何方。
      叶秋成婉拒了令人眼热的带薪长假,说要留下来帮忙。沈欢喜新官上任,很多合作细节还不清楚,需要跟有经验的同事反复磨合确认,一时半会儿交接不完。这理由很堂皇无私,完全站在公司的角度考虑,令人无从拒绝。
      秋酿酒项目当初是沈妙吉亲口找他谈的,又当着众人的面从他手里夺走。她是沈望的妹妹,又是集团股东之一,做任何工作调整都名正言顺,当然不会感到歉意。不过这次确实突然了点,她也没坚持一定要叶秋成离开。既然他不愿意出去散心,便慷慨地把这次南北美洲之旅所需的花费全部折算成现金给他。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三个月内会发生什么。这似乎是个很关键的时间,左秘书也说过一样的话。欢喜琢磨不透,难免感到紧张。还是连越把话点透,“空降的总监或以上级别,十有七八是没法干满一年的。我这都说少了,事实上淘汰率高到九成也正常,能留下一个就不错。”
      “就因为很难得到团队的认可吗?我之前真的不知道那个活儿原来是叶秋成的,那天江知白他……”
      “团队只是其中一个因素吧,算不上最要紧的阻碍。我当初进明唐跟着唐总那会儿,比你还小两岁,也没你那么风光的履历。放眼看去个个资历高我一截,要服众是不可能的。”甄真端新切的果盘来,都仔细料理好了,摆成一朵花的形状。
      连越嬉皮笑脸凑上去等投喂,“这称呼怎么老是改不过来呢,唐总长唐总短,那是咱妈。”
      甄真含笑戳他脑门一记,擦过手在沙发旁坐下。中间隔了张圆几,青花盆里剑兰的叶片修长舒展。她的脸在花叶后半遮半掩,还是一头利落短发,眉眼清透精灵。跟连越在一起之后,那些独属于年少的桀骜和激烈都隐去,化作静水流深。被伤痕累累打磨至剔透的聪明,也不再咄咄逼人。
      欢喜从来都信服她,跟高高在上的唐舜华相比,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朴素坚韧,更具有触手可及的温度。
      重建比自毁更需要勇气,甄真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连越早年跟唐舜华母子关系失和,后来又打定主意出来自立门户。作为明唐内定的接班人,甄真今日所拥有的一切,全靠自己殚精竭虑打拼,更没有因为沉耽情爱而放弃事业。要什么不要什么,什么时候做该做什么事,她向来分得很清。
      他们是两棵并肩长成的参天大树,互相砥砺风雨而不依附,这样的感情往往更纯粹持久。
      “我建议你不要把精力放在如何得到旁人的体谅上……”甄真从另一个角度,认真给她建议,“因为执有权力者,只会挑选可靠的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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